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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青年文學》2024年第9期|戴冰:林恪和楊黎明的三次會面(中篇小說 節(jié)選)
    來源:《青年文學》2024年第9期 | 戴冰  2024年09月29日08:10

    戴冰,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八屆高研班學員。作品見于《十月》《花城》《青年文學》《中國作家》《鐘山》《長江文藝》《天涯》《作家》等刊物,并被《新華文摘》《中篇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長江文藝·好小說》《散文海外版》等選載。出版小說集、散文集、詩歌集、學術(shù)隨筆集十余部,有作品被翻譯成俄語出版。獲各級文學獎十余項。

    打磨間咖啡館

    周六下午,北京歌德學院在貴陽達達書店舉辦了一場新書推介會,書名叫《我們?nèi)绾蜗拧贰W髡呤堑聡骷颐谞柨啤ぐ顑?nèi)。據(jù)說這是他的作品第一次被翻譯到中國,中國讀者知道他的不多。因為書店老板汪煥之前就把書給了林恪,要他以省作協(xié)理事的身份參與討論和推薦,所以輪到林恪發(fā)言時,他就帶著一種已經(jīng)先睹為快的人的熱情,把譯序中關(guān)于作者身世背景介紹和小說的故事梗概都做了不厭其煩的復述,把汪煥氣得半死。分享結(jié)束后,汪煥找了個機會斥責林恪說,你把啥都說完了,人家還買個屁的書?

    林恪開始還不太理解汪煥的話,但接下來發(fā)現(xiàn)事實的確如此,許多人一面往外走,一面討論著那本書,有人甚至已經(jīng)把作者親切地叫作老米或者邦內(nèi)了。林恪有點內(nèi)疚,知道自己給書店幫了倒忙。但有什么辦法呢,分享會又不可能再舉辦一次,所以他只能順著書架一排一排地逛,盡可能多地買了一堆滯銷的大部頭精裝書,算是對書店做出的一點力所能及的補償吧。

    那些精裝書實在太重了,他不得不反復往返于收銀臺和書架之間。這個過程中,一個戴眼鏡、頭頂半禿的中年男人始終在一旁熱情地指點他,應該買哪些書、不應該買哪些書;如果他建議買的書林恪沒有表示反對,他就欣慰地把書朝林恪懷里一扔,而如果林恪表示反對,他也不堅持,又把書重新插回書架。剛開始,林恪對他熱情的指點并沒有特別抵觸,畢竟那天林恪買書的目的不是為了閱讀,但時間久了,林恪有點心煩起來,忍不住問他,你給我推薦的這些書你都有?都讀過?

    差不多吧。那個男人說。

    林恪不知道他說的差不多是指都讀過,還是都有。

    他可能也覺察到了林恪的不快,把剛從書架上抽出來的一本書又塞了回去。

    林恪看看四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書店又恢復到平時那種冷冷清清的樣子。

    分享會已經(jīng)散了,林恪問他,你怎么還不走?

    我是專門留下來等你的。那個男人說,我叫楊黎明,和你一樣,也是寫小說的。

    哦哦,林恪說,你專門留下來等我,是有事?

    有事。那個叫楊黎明的男人說,你今天的發(fā)言太精彩了,對我很有啟發(fā)。

    很有啟發(fā)?林恪笑起來,說道,不至于不至于,你太客氣了。

    我沒客氣。楊黎明說,要不,我們找個地方?我有點事想和你聊聊。

    林恪看了一眼收銀臺上那一摞還沒有付款的書,有點為難。

    書太多了,林恪說,又重,提來提去的,麻煩。要不我們就在這里聊?

    楊黎明看看四周說,這事一時半會兒的說不清,我們還是找個舒服點的地方吧。你可以先把書錢付了,寄存在書店,晚點再回來拿。

    林恪還是有點為難。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咖啡館,楊黎明說,蛋糕做得特別好,又甜,又不大,我們兩個正好可以分一塊。

    林恪患有輕微的低血糖,平時是有下午四五點吃點甜食的習慣,所以聽了這話,有點動心。

    那好,他說,不過我不和你分,我要單獨吃一塊完整的。

    隨你,楊黎明顯得很欣慰。我只吃半塊,還可以再分半塊給你。

    那家咖啡會所叫“打磨間”,不知從前是做什么用的,又寬又深,里面擺放的都是那種椅背很高的沙發(fā),隔成許多互不相干的小空間。從沙發(fā)后面看去,并不能確定前面是否坐的有人,所以每路過一組沙發(fā)的背面,那個叫楊黎明的男人都會伸長脖子,把目光像迫擊炮彈一樣拋過那些高高的椅背,然后落下去。林恪叫住正在把他們朝深處導引的服務員,指著一處靠窗的位置說,我們就坐這里吧,還可以順便看看街景。但楊黎明看了一眼窗外近在咫尺的人流,阻止了林恪。

    我們還是坐里面去吧,楊黎明說,這里人來人往的,就像被圍觀。

    點完蛋糕和咖啡之后,楊黎明把身體朝后一靠,吸一口氣,若有所思地看著林恪,那神情像是拿不準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當說還是不當說,又像是即便當說,又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直到服務小姐端上兩杯咖啡和兩份蛋糕,他這才吞吞吐吐地開了口,而那時,林恪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低血糖癥狀實際上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所以他一面拿起小塑料勺插進蛋糕,一面對楊黎明說,我吃我的,你說你的,我聽著呢。

    我說出來,楊黎明說,你可能會覺得我有點神神道道的。

    不會不會。林恪吞下一口蛋糕,含含糊糊地說,我們寫小說的,什么神神道道的事沒聽過。

    但聽楊黎明說完,林恪才覺得他的確有點神神道道。

    據(jù)楊黎明說,事情發(fā)生得突如其來:半年前一個平淡無奇的早上,他打開冰箱,取出頭天晚上煮好的雞蛋,準備就著一碗豆?jié){吃早餐,剛關(guān)上冰箱門,突然就感到一陣心悸。那陣心悸雖然只持續(xù)了短短兩三秒,卻極其強烈,以至于雞蛋從他手中滑落,掉在腳背上,最后完好無損地滾到了對面的墻角他都毫無知覺。

    剛開始,楊黎明想當然地認為那是他的心臟出了問題,于是第一時間趕到附近一家三甲醫(yī)院做了檢查,但出乎意料,他的心臟沒有任何毛病。他不放心,又繼續(xù)做了其他部位的檢查,得到的結(jié)果是,全身上下除了血脂偏高和淋巴上有幾個微不足道的結(jié)節(jié)外,他的身體就像那只雞蛋一樣完好無損。

    一方面,他對這個結(jié)果感到欣慰,但另一方面,他又對那陣毫無來由的心悸覺得困惑。

    就像你原本安安靜靜待在房間里,他對林恪說,突然聽見有人亂敲你家門,你趕緊跑過去打開,卻發(fā)現(xiàn)樓道里什么也沒有。

    接下來幾個月時間,他時刻提心吊膽,但那種心悸的現(xiàn)象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這讓他更困惑了,或者說更提心吊膽了。

    你覺不覺得這事很怪?他問林恪。

    林恪這時已經(jīng)吃完了楊黎明分給他的半塊蛋糕,開始專心致志地對付他自己的那一整塊,所以沒過腦子,就敷衍地點點頭。

    有一個下雨的早晨,楊黎明說他離家準備上班,拉開單元門,一抬眼,發(fā)現(xiàn)原本貼在對面菜場圍墻上一排白底紅字的禁毒標語,可能因為頭天晚上的大風,別的部分都脫落下來,只剩一個巨大的驚嘆號還留在原地。

    看到那個血紅的、差不多有他胳膊粗的驚嘆號,楊黎明說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定。下午回家時,他再次看到了那個驚嘆號,突然之間就明白過來。

    那是一種警告。他伸出食指對準林恪,用力在空中戳著。一種只針對我一個人的警告。

    林恪停下手上的動作,迷惑地看著他。

    心悸就像那個驚嘆號,楊黎明說,是一種嚴厲的警告,而且這種警告一輩子可能只出現(xiàn)一次,就看你反應得過來不。

    警告什么?林恪問。

    我也不知道,楊黎明說,但自從看到那個驚嘆號之后,我就有種不祥之感,總覺得要發(fā)生一件很不好的事。

    他陰郁地向林恪承認,這個念頭一經(jīng)出現(xiàn),就似乎如影隨形,揮之不去,而他的身體既然已經(jīng)確定沒問題,那警告的就只可能是他生活的其他方面。為此,他讓老婆、孩子、父母以及他的岳父岳母也都像他一樣,去醫(yī)院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又逼著他老婆到各家銀行查詢了他們所有的存款和名目繁多的各種理財產(chǎn)品;之后,他撥打便民服務電話96811,請不同工種的工人上門檢查了家里的水、電、煤氣、地暖,尤其是那盞懸掛在臥室天花板正中央的水晶大吊燈;他甚至在網(wǎng)上查詢了那些可能影響人類日常生活的自然災害,比如溫室效應、非洲豬瘟等等,結(jié)果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迫在眉睫的危險。

    做完力所能及的一切,他以為他應該可以踏實下來了,但是沒有,那種將要發(fā)生一件禍事的不祥之感,因為找不到具體所指反而變得更加強烈,最后達到讓他幾乎無法正常生活的程度。如今他疑神疑鬼,心驚肉跳,等著隨時發(fā)生一樁天災或者人禍。那之前,他的睡眠一向很好,如今卻通宵失眠,只能靠安眠藥入睡,一旦睡過去,又會立即陷入不安的噩夢。夢中,那種白天無跡可尋的不祥之感終于變成了具體的形象,只是有時像貓,有時像狗,有時像樹,有時像霧……讓他無所適從。他最常夢見的是一攤剛被人潑在地上的水,一會兒收縮,一會兒又漫延開來,像一個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痛苦的軟體蟲,而夢中的他蹲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那攤水在停止扭動之前就被炙熱的陽光蒸發(fā)得不留一點痕跡。

    說到這里,他的雙手模仿著貓、狗,樹、霧,還有那攤不斷變化形狀的水,碰掉了他面前咖啡杯里的小勺。小勺咣的一聲從杯子里蹦出來,帶著一溜淡褐色的咖啡掉到了地上,引得一個服務員聞聲而至。但他眼睛都沒瞟一下,繼續(xù)說。他說他是一個密封件公司的辦公室文職人員和不為人知或者說外人知之甚少的寫作者,二十多年來,工作之余,他習慣在每晚九點到凌晨一點之間在電腦屏幕前敲打鍵盤,創(chuàng)作一些帶懸疑色彩的小說,但第二天晚上,又總是因為一種自輕自賤的心理而絕望地把它們?nèi)壳宄R簿褪钦f,他從未發(fā)表過任何作品。

    在你們這種專業(yè)寫作的人看來,他說,可能很失敗,毫無意義,對吧?

    不會不會,林恪仍舊回答得含含糊糊,哪個寫小說的開始都這樣。

    但楊黎明卻說他很滿足,因為每天晚上的那四個小時,在他看來,是對他另外二十個小時庸常生活的慷慨補償和饋贈。他不無夸張地向林恪描述道,那是精神高強度爆破的四小時,他常常因為肆無忌憚的想象和身臨其境的感受而大汗淋漓,雙手的關(guān)節(jié)也因為在鍵盤上狂熱的敲打而痙攣。但那種突如其來的不祥之感打斷了他的寫作,抹去了那個他皈依其間的世界,如今這個曾避免他暴露在生活輻射之下的世界塌陷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而他則行走在這個空洞鋼絲般纖細的邊沿,隨時有可能失足墜落萬劫不復。

    他說的這些話,有些部分林恪能理解,甚至深有體會,比如失眠的部分。在林恪母親患病直到去世的那一年多時間,他也曾因為焦慮和恐慌長期失眠,他非常清楚那是一種什么滋味:夜不是一條河,而是一口井,你無法渡過,只能沉入它的底部。他與楊黎明的差別只在于,林恪當時有一個明確的焦慮和恐慌的緣由,而現(xiàn)在的楊黎明則相反,他找不到焦慮和恐慌的緣由。林恪覺得他理解不了的正是這一部分。

    林恪終于吃完了他的那份完整的蛋糕,感到心滿意足。

    你跟別人說過你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嗎?林恪問。

    說過,楊黎明說,先是我老婆,然后是和我一個辦公室的幾個同事,最后是我們公司分管我的一個副總。其實都是他們主動問我的,他們都覺得我越來越不對勁,尤其是我老婆,她說我簡直就像換了個人……

    那他們聽了,林恪問,又是怎么說的呢?

    他們最后都勸我去看心理醫(yī)生。楊黎明說。

    我也覺得你應該去看心理醫(yī)生,林恪說,偶爾心悸一次,搞得你有點緊張,這我能理解,但體檢已經(jīng)證明你沒有任何問題,你還這樣,我就覺得不正常了。如果我是一個心理醫(yī)生,我就會診斷你得了臆想癥。臆想癥你知道的吧,比如懷疑別人要害他,而且深信不疑。

    楊黎明露出失望的表情,看了林恪一眼,又低下頭去。

    我沒想到你也叫我去看心理醫(yī)生,他說,我以為……

    你以為什么?林恪問。

    沒什么,他說,既然你也叫我去看心理醫(yī)生,那我就去看一次吧。

    是應該去看一次。林恪說,說完,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接近六點。

    那等你看了再說。林恪站起身來。我該回去給我父親做晚餐了。

    但楊黎明眼巴巴地看著他,似乎還想繼續(xù)說下去。

    你老婆沒在家嗎?他問林恪,也沒請個保姆?

    林恪想了想說,離了兩年多了。

    就算離之前,林恪接著說,她也沒時間做飯。她父親三年前腦出血,行動不便,加上她媽又有輕微的老年癡呆,所以她平時下班就要過去照顧他們,十天半月才回來一次。我這邊呢,自從老母親過世之后,我就搬到老父親這邊陪他。倒是請了個保姆,不過只做午飯,晚飯吃得簡單,都是我做。

    孩子呢?楊黎明問,跟著你老婆?

    孩子在南昌讀書,林恪說,已經(jīng)不用太操心了。

    楊黎明嘆口氣說,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啊。

    那天離開咖啡會所前,楊黎明從手機里調(diào)出二維碼,要林恪掃。

    我們加個微信吧,楊黎明說,要不等心理醫(yī)生的結(jié)果出來,我怎么告訴你呢。

    中醫(yī)二附院

    從“打磨間”出來,林恪先到書店取走了那堆寄存的大部頭精裝書(分裝在兩個布袋里,每包大約五公斤,布袋上印著一張貴陽市區(qū)地圖),之后又在路口等了差不多一刻鐘,才等來一輛亮著綠燈的的士。回到家已經(jīng)七點,他又累又餓,不想再做晚飯,于是和父親一起,在小區(qū)三號門外一家賣酸辣燙的小館子草草湊合了一頓。不知是酸辣燙的鍋底不干凈,還是碗筷沒消毒,再或者是他們涮著吃的豬肉片不夠熟,總之,第二天一早起床,他父親就開始感到腹部輕微絞痛,同時伴有惡心、腹瀉和嘔吐現(xiàn)象。他估計父親是急性腸胃炎,上街買了一盒氧氟沙星,吃下去之后稍有好轉(zhuǎn),但到了晚上十點來鐘,癥狀突然加重,他不敢耽擱,連夜把父親送進了醫(yī)院。

    那是個瑣碎、忙亂和心情忐忑的夜晚。他在尋找一個熟人介紹的主治醫(yī)生、辦理入院手續(xù)、請護工和進行第一輪常規(guī)檢查的過程中兩次被絆倒,一次撞在一面沒有粘貼任何標識的透明玻璃門上,發(fā)出讓他膽戰(zhàn)心驚的聲響。兩個穿藍色制服的男人跑過來,一人守著他,一人上上下下摸那扇門,直到確定玻璃門沒有破損,這才放他離開。等一切消停下來,已是凌晨一點半。他讓護工守著睡熟的父親,自己來到樓梯間抽煙,同時在微信里給雜志社主編留言,大致說了一下當天的突發(fā)情況,希望主編能同意他請一周的陪護假。為了避免提示音打擾,他平時總把微信通知設置成關(guān)閉狀態(tài),所以寫完留言,他又翻了翻其他信息,發(fā)現(xiàn)晚上九點五十四分和凌晨十二點三十二分,那個叫楊黎明的男人曾兩次給他留言,內(nèi)容都一樣:在嗎?在嗎?第二次留言之后,還有一個“對方已取消”的未接語音記錄。他復制了給主編的留言里關(guān)于父親生病住院的部分,準備粘貼給楊黎明,但剛粘貼上去,還沒來得及發(fā)送,楊黎明又打了語音電話過來。

    他按下接聽鍵,沒說話,感覺一陣火燒火燎的煩躁正在肚腹間翻滾。

    我只是試試看你睡了沒有,楊黎明的聲音聽上去有點驚喜,沒想到你居然也沒睡。

    這個時候了,林恪問他,你怎么還不吃藥?

    吃什么藥?楊黎明問。

    安眠藥啊,林恪說,你不是說你現(xiàn)在每天都要吃安眠藥嗎?

    我找你,楊黎明說,其實就是想告訴你這個事。我不敢睡,也不想睡,所以也就沒吃。你怎么也沒睡,是在創(chuàng)作嗎?

    創(chuàng)屁的作,林恪說,我父親住院了,我在醫(yī)院。

    啊?楊黎明在手機那頭驚呼一聲。什么病?哪個醫(yī)院?我馬上過來,和你一起陪老爺子。

    求你別折騰我了,林恪說,他已經(jīng)睡了,我忙了一天,累得要死,也準備睡了。

    那好那好,楊黎明說,你趕緊睡吧,我們換個時間再約。

    但從醫(yī)院租來的那張硬邦邦的折疊沙發(fā)椅硌得林恪渾身疼痛,加上病房里各種監(jiān)測儀器發(fā)出的嘀嘀聲和嗡嗡聲,以及病人、病人家屬還有陪護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他發(fā)現(xiàn)自己實際上根本無法入睡。凌晨三點,一個患腸梗阻的老頭突然大聲招呼他的陪護扶他去衛(wèi)生間,隨后欣喜地向全病房的人宣告:通了!通了!終于通了!

    林恪放棄了努力,起身喝了幾口水,又到樓梯間去抽煙。聲控燈熄滅之后,他置身于黑漆漆的樓道,突然對將要獨自熬過天亮前困頓而百無聊賴的幾小時感到恐懼,于是在微信里問楊黎明,如果你還沒吃藥,就過來吧,中醫(yī)二附院住院部三樓。

    楊黎明不抽煙,所以到醫(yī)院時提了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一個保溫杯、兩袋薯片、兩袋話梅和一袋肉脯。

    我昨天一回家就在網(wǎng)上掛了省醫(yī)院心理科一個叫李明瑞的專家的號。他說,掛這個科的人不多,所以今天下午就輪到我了。像考試一樣,李醫(yī)生要我在電腦上做了三套卷子,每套五十八道題。

    測試題?林恪問,測試你心理有沒有問題的題?

    測試題,楊黎明說,測試我心理有沒有問題的題。

    結(jié)果呢?林恪問。

    結(jié)果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楊黎明說,不過和我預想的一樣,沒問題,很正常。

    不可能吧,林恪說,你沒跟他說說你看到驚嘆號之后的事?

    當然說了,楊黎明說,我不說不是白去了嗎?

    你怎么說的?林恪問。

    和跟你說的一樣,楊黎明說,仔仔細細,毫不隱瞞。

    那他怎么解釋呢?林恪問。

    他解釋不了,楊黎明說,所以很狼狽。他之前向我夸耀,說那三套卷子是目前全世界心理學界公認最準確的測試題,卷子說我沒問題,那肯定就是沒問題。

    但你確實有問題啊,林恪叫起來,你明明有問題啊。

    小聲點,楊黎明呵斥他,這可是醫(yī)院。

    林恪又點了根煙,問楊黎明,那這個醫(yī)生最后怎么說呢?

    他能說啥,楊黎明說,換成我是他,也找不到啥說的。他把那三套卷子說得神乎其神,總不至于又翻轉(zhuǎn)過來說,自己打自己臉吧。所以最后他說那你只有去別的醫(yī)院再看看了。

    他這里已經(jīng)是省醫(yī)院了,林恪說,還能去哪兒?再去就只能出省了。

    對啊,楊黎明說,我也是這么說的。

    然后你就這么自己走了?林恪問,他也就讓你這么自己走了?

    我不想讓他太難堪,楊黎明說,人家畢竟是個專家,所以就請他開了幾顆安眠藥。反正我把家里的吃完之后也得再開。

    接下來有那么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聲控燈又黑了,他們就坐在樓道間的階梯上輪換著吃楊黎明帶來的零食。吃完薯片之后,林恪拿了一顆話梅含在嘴里慢慢吸吮,楊黎明則把話梅的核吐掉后,開始咔嚓咔嚓地嚼薯片。

    我其實過得挺好的。楊黎明說。

    他一開口,聲控燈又亮了。林恪看看他光禿禿的腦門、鼻梁上精致的細框眼鏡和右手手腕上的蘋果腕表,點點頭。

    我在公司的工資不算高,楊黎明說,總經(jīng)理幾次想提拔我當主任,我都拒絕了。我當主任干什么,我就想有點時間看看書,寫寫小說。當主任工資是要高點,但我不稀罕。我老婆是一家著名運動品牌的地區(qū)代理,她還有兩家健身館,兒子在加拿大學吉他,所以……

    林恪又點點頭,覺得后腦勺沉甸甸的,就像他的腦液正在慢慢變成某種凝滯的固體。

    我不缺錢,楊黎明說,水、電、煤氣,還有一大家子人的身體,都沒問題,加上我今天又去看了李明瑞的心理科,證明我的心理也健康正常……

    你和你老婆感情好的吧?林恪怕他又把已經(jīng)說過的話從頭到尾說一遍,所以換了個角度。還有你和你兒子的感情呢?

    別亂猜了,楊黎明說,都挺好的,至少不比別人差。我的工資卡我自己揣著,我老婆還會時不時往我微信里轉(zhuǎn)兩三千塊錢,要我買件衣服什么的;我兒子就更不用說了,隔三岔五給我寄些加拿大的特產(chǎn),比如楓葉茶、冰酒,還有龍蝦油。龍蝦油你吃過的吧?

    聽都沒聽說過,林恪說,對了,你兒子是在加拿大檢查的身體?

    當然,楊黎明說,總不至于為檢查一次身體就跑回來嘛,千山萬水的。

    聲控燈再次熄滅,林恪又聽見楊黎明咀嚼薯片時發(fā)出的細微的咔嚓聲。林恪覺得周圍的黑暗慢慢變得濃稠起來,托著他,輕輕搖晃,像一張水床,但楊黎明突然大聲咳起來,像是被他自己嚼碎的薯片嗆著了。

    那你準備咋辦呢?林恪問,連全世界通行的測試題都說你沒問題。

    你還記得不,楊黎明又用力咳了幾聲。昨天,不對,嚴格來說應該是前天,你在書店發(fā)言,說那本書實際上是在寫加繆。

    是,林恪說,那本書本來就是在寫加繆。

    你說加繆說過一句話,楊黎明說,再沒有比死于一場車禍更愚蠢的了。

    更沒價值。林恪糾正他,再沒有比死于一場車禍更沒價值的了。

    好吧,楊黎明說,就算是更沒價值吧。然后你說加繆自己最后卻死于一場車禍,是吧?

    是啊,林恪說,夠諷刺的。

    我就是聽到你說這話,楊黎明說,才留下來等你的。

    你說我的發(fā)言給你很大啟發(fā),林恪說,就是這句話?

    對啊,楊黎明說,我聽了這話,心里突然就有了個想法。

    和那個驚嘆號有關(guān)?林恪問。

    當然啊,楊黎明說,除了那個驚嘆號,我現(xiàn)在對什么都沒想法。你說,我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不是有兩個,一個是找不到那種不祥之感的原因,另一個是因為找不到這個原因,我寫不成小說,不能過我最想過的生活。

    也可以說是同一個事的前因和后果。林恪說,因為找不到不祥之感的原因,所以不能正常生活。

    你這樣說也未嘗不可,楊黎明說,我聽了你說加繆的事,就想,我能不能寫篇小說……

    林恪有點蒙,說,今天你已經(jīng)去做過心理測試了,沒問題,現(xiàn)在如果又還能寫小說,那跟以前有什么區(qū)別,不就天下太平了?你還半夜三更跑來鬧我。

    你別急啊,楊黎明說,聽我說完。我想寫篇小說,就寫有個男人,情況和我一樣,有天早上突然就有了種不祥之感……

    林恪看著他,還是沒回過神來。

    也是早上打開冰箱。楊黎明接著說。

    拿雞蛋?林恪問楊黎明。

    那不重要,楊黎明說,小說是虛構(gòu)的嘛,拿雞蛋可以,拿牛奶也可以啊。重要的是我得把那個男人置于和我一模一樣的處境。驚嘆號那個細節(jié)我覺得挺好,不過寫的時候我不想寫成一個完整的驚嘆號,那不夠強烈或者說不夠戲劇性,而是半個,半個驚嘆號,你明白吧?驚嘆號下面那一點不見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那個驚嘆號有我胳膊那么粗,不在的那個點差不多就有我的拳頭大。那個拳頭大的點不見了,消失了,像塊石頭那樣砸進了男主角的腦袋……

    然后呢?林恪覺得有點明白,又似乎更糊涂了。

    情節(jié)都是現(xiàn)成的,楊黎明繼續(xù)說,我就照著我的真實情況寫,檢查身體,檢查家里的水電煤氣,檢查各種理財產(chǎn)品,等等。當然,如果需要,也可以略有變化,關(guān)鍵是得把我自己嵌進那個人物里去……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林恪說,你沒法寫小說,那就寫寫你為什么沒法寫小說,于是就又寫起小說來了,是這個意思吧?

    聰明。楊黎明說,這樣一來,是不是就先把不能寫的問題解決了?

    有點意思。林恪說,不破不立,不立不破。

    還不止于此。楊黎明說,我來寫這樣一個人,等于把我自己變成一個對象……

    嗯,林恪想想,點點頭。一個他者,這樣,你就可以從當局者迷變成旁觀者清。

    對啊,楊黎明興奮地拍了一下掌。對啊。

    而且你寫這個男人的過程,林恪循著楊黎明的思路,一面想,一面繼續(xù)說。實際上也就是你從一個他者的角度,探討你那種心理何以產(chǎn)生的過程,如果你在小說里解決了那個男人的問題,實際也就解決了你的問題……

    有意思吧?楊黎明長時間地搓著手,同時跺腳和搖晃身體,就像他們不是待在夏天悶熱的醫(yī)院樓道里,而是待在冰天雪地的曠野里。

    你、我、他,林恪說,你準備用什么人稱敘述呢?

    你的意見呢?楊黎明問。

    林恪想想,說,既然要旁觀者清,最好用第三人稱。用第一人稱像自言自語,起不了旁觀者的作用,用第二人稱也不行,還是你自己在和你自己說話。

    那就用第三人稱,楊黎明說,就這么定了。

    這個想法你在達達書店時就有了,林恪問,那在咖啡館時你怎么沒跟我說?

    我總得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你聽啊,楊黎明說,還沒說到這個想法,你就跟他們一樣,要我去看心理醫(yī)生了。另外,之前我雖然也覺得我不會是因為什么心理問題,但聽你也這樣說,我就有點拿不準了。于是我就想,好吧,等我去看了心理醫(yī)生再說,說不定真是什么心理問題呢,那我也就放心了。

    ……

    精彩全文請見《青年文學》2024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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