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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不同民族作家的節(jié)日記憶
    來源:文藝報 |   2024年01月03日09:18

    編者的話

    中國是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不同的少數(shù)民族有著不同的生活方式和風(fēng)俗習(xí)慣。各具民族特色的少數(shù)民族節(jié)日習(xí)俗,記錄著闔家團聚的莊重時刻,承載著沉甸甸的團圓情懷。新年伊始,本專刊特推出“辭舊迎新·節(jié)日記憶”散文專題,分享不同民族作家記憶中豐富多彩的少數(shù)民族節(jié)俗風(fēng)物。

    祭 火

    □海勒根那(蒙古族)

    敖日格勒在城里工作,他在牧區(qū)長大,家住陳巴爾虎旗以西的海拉爾河邊,與我是好友。那年臘月二十三,他約我去他家祭火,另說讓我見識一下“烏日根達賚的鐵爐子”,這個鐵爐子的來歷我聽敖日格勒說起過,便樂得與他前往。

    北方少數(shù)民族對火都有著格外的崇敬,在酷冷的蒙古高原,一日也離不開火。沒有火,人類根本無法生存,只能凍餓而死。所以他們尊火為神,并將火神與家族的興旺緊緊相連,所謂薪火相傳,包括“蒙古”這個族名,其意也為“永恒之火”。而小年祭火,風(fēng)俗大體與漢族人相同,都是為辭舊迎新。說著話,我倆驅(qū)車已過西烏珠爾,從左側(cè)下公路,然后順著茫茫大雪原上的兩道車轍一直走,差不多快望到海拉爾河時,就是敖日格勒的家了。最先來迎接我們的是兩條牛犢子一般高的大黑狗,甕聲甕氣地圍著車子叫,敖日格勒搖窗吆喝了兩聲,黑狗馬上搖起了尾巴,興奮地奔回家里報信。敖日格勒家有老額吉、哥哥吉日木圖、嫂子巴勒瑪和兩個小侄女。為了祭火儀式,一家人已經(jīng)忙碌大半天了,一邊打掃房屋,一邊準備祭品。

    喝過幾碗奶茶,敖日格勒把我領(lǐng)到磚瓦房旁的蒙古包,地中間的爐火燒得正旺。他指了指通紅的爐灶,說:“這就是‘烏日根達賚的鐵爐子’,你看爐門上寫的什么漢字。”我俯下身看清了“德興永”三個繁體漢字。

    “我查過資料,德興永白鐵鋪建于1926年,是來自山東掖縣的一個叫杜福林的鐵匠在海拉爾開的鋪子,”敖日格勒說,“那時候草原上剛有這種洋鐵皮制成的爐子,曾祖父為了買這個爐子,還出了一段遠近皆知的笑話呢!”

    原來,敖日格勒的曾祖父叫烏日根達賚,那時,他正年輕,和所有年輕人一樣容易接受新事物。一天,烏日根達賚去海拉爾趕集時,經(jīng)人介紹,在二道街的德興永白鐵鋪用一匹騸馬換回了這個帶煙囪的鐵爐子,滿心歡喜拉到家里,卻遭到了父親的反對。父親撅胡子瞪眼睛罵他敗家子,更不讓他把這個帶著“長脖子”的怪東西搬進蒙古包。那個年代,草地牧人用的都是三個腿或者四個腿的圖拉嘎(火撐子),沒有煙囪,直接在里邊燒牛糞、羊糞,煙從套腦天窗往外排。遇到雨季或者沒有風(fēng)的天氣,煙氣排放不通暢,蒙古包里都是濃煙,不多日,所有家當(dāng)陳設(shè)都覆滿一層黑乎乎的煙灰,久而久之,人的皮膚都成了黑灰色。可老人們沿襲的是古老的舊傳統(tǒng),在圖拉嘎里燒火,沒有爐壁的遮擋,牧人們隨時能感受到火的燃燒、大小和熄滅,包括怎樣變成火炭和灰燼。這個時候,人和火神始終是在一起的,沒有任何隔閡,而烏日根達賚拿回的鐵爐子可不一樣。父親責(zé)罵烏日根達賚:“你想把火神關(guān)進牢籠里嗎?還是想讓它的長脖子把火神吞了,再從那個窟窿(指煙囪)像放屁一樣放到外面去嗎?我的糊涂兒子,你怎么能用一匹騸馬換回這么個沒用的東西?”被父親責(zé)罵一頓后,烏日根達賚只能將鐵爐子放在蒙古包外,讓它在雨雪里生銹,并一度成了曾祖父家門前的標志。那以后,牧民們路過曾祖父家,就會指著那個鐵家伙說:“看,那就是‘烏日根達賚的鐵爐子’。”以至于傳為牧人們的笑話。

    當(dāng)然,后來,牧民們的思想進步了,鐵爐子有一天終于大搖大擺地走進蒙古包,并且隨著時代變遷,蒙古鐵爐子也在不斷改進,灶火神在牧民家里越燒越旺了。

    “嚯,烏日根達賚的鐵爐子!”我感慨地說。“不過,族人到現(xiàn)在祭火還得用三個腿的圖拉嘎,”敖日格勒笑著說:“可不能把火神關(guān)在牢籠里……”

    那天,敖日格勒家的祭火是在海拉爾河岸邊舉行的,他家離河岸就幾百米遠。為顯莊重,敖日格勒還特意為我找來吉日木圖哥哥的嶄新蒙古袍和馬靴,他與家人更是身著節(jié)日盛裝。

    那是2009年的小年,臨近黃昏的時候,冬日的太陽剛好懸在西邊的河道里,天空一片紫金色。那河床里原本是瑪瑙似的冰凍的河面,因為雪的覆蓋變成了一展飄向遠方的白色哈達,像在為祭火增添一份圣潔。靠我們一側(cè)的河岸不高也不矮,卻延伸出峽谷一般的壯闊。敖日格勒和哥哥將三條腿的古老圖拉嘎置在岸邊的至高處,攜領(lǐng)家人和我,手捧羊骨叉、奶食、酒等諸多美味,迎著燦爛的金色斜陽。祭火儀式是吉日木圖哥哥主持的,隨著圖拉嘎里的篝火噼啪燃起,吉日木圖就用那種短促有力又抑揚頓挫的巴爾虎語調(diào)念誦起祭火祝詞。不一會兒,篝火愈加升騰了,琥珀色的火焰像懂得主人之意似的,直往天上竄,而煙霧更高過火,像等不及的黑狗,跑去天上報信。此時,一家人便借著火勢將祭品投入火中,讓火神帶到天上去。老額吉圍著篝火用木勺往天空潑灑奶子。“呼——咧——”“呼——咧——”她呼喊著,“呼——咧——”“呼——咧——”吉日木圖哥哥、巴勒瑪嫂子、敖日格勒,還有兩個孩子一起呼喊起來,聲音有老人的,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也有孩子的,“呼——咧——”“呼——咧——”那是人間祈福的聲音,傳得又高又遠,我想,天上的神仙一定能聽得見……

    須臾,太陽就落到遠丘處,帶來了一片靜謐祥和的暮靄。那一刻,風(fēng)徐徐地吹,圖拉嘎里僅剩下了紅彤彤的火炭,而火星開始“嘭”“嘭”地四處飄零,像無數(shù)炫著舞技的螢火蟲,又像火的精靈,有的落到河谷和河谷底部掛滿雪凇的灌木叢、蘆葦蕩,有的去更遠處尋找星星點點的馬群、牛羊群,有的飄到了天上,去迎接星星。星星在深邈的暗紫的夜空里登場了,它們知道敖日格勒家火神的到來,正列隊在天上迎接呢!

    以開放的胸懷迎接新的生活

    □阿微木依蘿(彝族)

    按十月太陽歷計算,一個月是36天,一年十個月,到了農(nóng)歷十月,也就是秋收之后,彝族年也就來了,這個時期正是陽歷十一月,意味著元旦和漢族年也緊隨其后。像我們這種特殊家庭,媽媽是漢族、爸爸是彝族,相當(dāng)于一年要過兩個年,彝族年過完緊跟著過漢族年。但無論經(jīng)濟還是精力,過兩個年都是很難做到的。如果這樣過,一定會過得手忙腳亂。側(cè)重于過漢族年還是過彝族年,這個問題一直沒有得到明確解決,直到后來奶奶說,一個家庭主要還得聽女人指揮,女主內(nèi),男主外,一個男人不包容和尊重自己的女人,那他在外面也闖不出什么名堂。媽媽也說,男人沒有胸懷就沒有天下,只想著回家跟老婆爭奪過年,家庭幸福指數(shù)就不會太高。兩股恩威并施的力量之下,我爸爸對彝族年也越來越不上心了。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們還會在彝族年殺一頭小黑豬,問候一下我們祖上那些大小畢摩,后來小黑豬也懶得殺了,什么儀式也沒有了,逐漸側(cè)重甚至專門過起了漢族年。但漢族年我們過得也不專業(yè),不到過年那天,就早早地在冬月上旬開始殺豬,正巧擠在彝族年和漢族年中間,似乎是暗示公平公正對待兩個節(jié)日。誰也不能說哪個年最重要,只能說同等重要。所以我們家的年,大概是在11月開始過,比彝族年多那么幾天,比漢族年少那么幾天。

    可能因為我爸爸主動放棄了慶祝彝族年,導(dǎo)致我格外羨慕可以正經(jīng)慶祝彝族年的同學(xué)。上學(xué)的時候,到了彝族年放假,他們無比高興,而我十分落寞——都怪我們家那時候窮困,要不然,兩個年都過,才叫熱鬧。可我無法實現(xiàn)這種愿望,每到彝族年,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就好像我們家的年被什么人偷走,或者是我們自己不爭氣,把其中一個年賣掉了。面對彝族同學(xué)的時候,我特別自卑——我們家不怎么過彝族年,導(dǎo)致他們甚至偶爾懷疑我到底算不算彝族,也許只能算半個彝族。不能完全跟彝族同學(xué)打成一片,是我小學(xué)時期的遺憾。但不妨礙我在這樣的心境之下,仍然還有幾個要好的彝族同學(xué),他們都對我很包容。其中一個同學(xué)是我的表姐,每年我都會跑到她家過年,彌補了我不能在家里過彝族年的缺憾。

    彝族的年和漢族的年是有極大區(qū)別的。彝族的年,年味沉潛在深處,像陳年老酒,歷久彌香,所以可能更適合上了年歲的人。它包含著后輩對先祖深邃的敬愛和追思,以及對牲畜田產(chǎn)之類的祈福,比漢族年看上去少了幾分外在的歡鬧。小表姐在那個時候,最興奮的就是殺豬那一天,也許對她來說,只有那一天才算是真正的過年。那天她可以爬到松樹上砍些松樹枝椏,新鮮的松針還掛在枝條上,我們要拖著沉甸甸的松枝回去,一些用來祈福,一些另作他用。我們還會在殺豬的頭兩天到松林里割野蕨,這種東西,一出太陽就曬干了。在高原上,只要不下雨,哪怕是冬天,陽光仍然充足而且熱烈,這種氣溫也只有這個號稱“離太陽和月亮最近的地方”才有。殺豬時,用它包裹豬,就像包叫花雞那樣,再點燃,翻滾著將豬毛燒得干干凈凈,再把火鉗子燒紅了,鉆一鉆豬耳朵,將它耳朵里的毛發(fā)也一根不剩地燎掉,還要將豬的表皮燒得比黑豬本身更黑,燒出一股可以在曠野中回蕩三天三夜的香氣,這才算成功了一半。接下來就是刮豬毛——其實應(yīng)該說刮豬皮,豬毛早已燎完,用刮子刨一刨,金黃色的肉皮就顯露出來。冒著熱氣的坨坨肉從鍋里撈起來,意味著新的一年香氣撲鼻地開啟。

    我有時候會帶著漢族年的情感參與到彝族年中,或者說,我還太小,尚且搞不清彝族年需要注意些什么,僅知道吃飯、送禮和回禮的禮儀。有一年,我慫恿表姐在過年那幾天也放上幾顆鞭炮,她輕微地訓(xùn)斥了我,說那樣是不對的,就算看電視,也不能在過年那幾天看打打殺殺的,要安安靜靜地過年,緬懷先祖,誠心祈福,敬重自然。“你見過自然界這樣大吵大鬧嗎?”她問我。我說:“我見過,風(fēng)吹山野就咣當(dāng)咣當(dāng)響。”她說:“不對,風(fēng)吹山野不是咣當(dāng)響,是別的響。”我說:“不管什么響,它總是響的。”她說:“還是不對,那種響不是真正的響,那種響其實是一種更大的安靜。”她說,她的父輩就是這樣告訴她的,自然界所有的響,都是一種更深的安靜,所以我們?nèi)祟悜?yīng)該保持最淳樸的安靜。當(dāng)時,她說得一本正經(jīng),但我卻聽不明白。現(xiàn)在想來,大概也有點懂了,萬物的響都是向著靜謐去,所有的舊年都向著蓬勃的新年去。

    現(xiàn)在的彝族年更具有包容性,在城市中,我見過彝族對聯(lián),他們會把祈福的話寫成對聯(lián),也貼到門框上。還有各種標識著彝語言的喜慶的字畫、彝文書法、彝族年畫,以及一些非遺手工藏品,也會貼在潔白的墻壁上。彝族年正在以新的方式進入到新的時代,彝族人正在以開放的胸懷迎接新的生活。

    我爸爸的年仿佛是在無聲之中勝了我媽媽的年,但要說他們兩個的年誰的更重要,確實分不清高下。我喜歡靜謐的年,它像勇敢的蕎麥,生長在濃霧彌漫的高原山坡,也喜歡熱鬧的年,紅紅火火、激蕩人心。不管我們過哪一個年,都預(yù)示著新的生活就在眼前,是對舊年的告辭,也是開啟新年的大門,都是懷著更多的期許,朝著更美好的生活去。

    味蕾深處

    □朝 顏(畬族)

    傍晚,冬嬌子從麥菜嶺的背面朝我家走來,迭聲呼喚著我母親的名字。我沖出家門,看見她披著夕陽快步下坡,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仿佛從高處降落的一個老天使。

    我知道,要打切糖了。在童年的記憶里,歲末最期待的莫過于置辦年果子,打切糖便是其中極隆重的一件事,要提前和冬嬌子約定時間。村里會打切糖的師傅不多,臘月是她最忙碌的時節(jié),要先爆好米花,買好白糖,備好柴火、草紙、石灰等必需品。

    對于大人來說,這是辭舊迎新必不可少的儀式,是春節(jié)期間待客的禮數(shù)和家庭的臉面;對于孩子而言,更多是味蕾的滿足和事件本身帶來的熱鬧和喜悅。一年到頭,我們罕有零食,能嘗到的甜頭實在屈指可數(shù),唯一可以饕餮的時候只有過年。可想而知,打切糖在孩子心中的意義有多么重大。

    母親迎上前去,接過冬嬌子手中提著的工具,一腳跨進了廚房。不用瞧,我也能猜到,無外乎一個四四方方的木架子、一柄沉甸甸的大木槌、一根圓溜溜的油茶木棍、一把輕薄而鋒利的切菜刀、一把結(jié)實又光滑的長木尺,年年圍著鍋臺轉(zhuǎn)悠,我早已看了很多遍。這時的冬嬌子就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女將軍,開始發(fā)號施令:“燒火、熬糖。”那閃著銀光的白花花的糖粒兒,對我有著致命的吸引,偶爾用指頭蘸一點放進嘴里舔一舔,已是極快活的事。可是這一天,那么多的白糖,被一股腦兒地倒進大鐵鍋里,不能不令我感嘆過年的神奇。我趁機捻了一小撮入口,母親并不責(zé)怪我,她總是在這個時候變得格外慈愛寬容起來。

    而冬嬌子脾氣不大好,喜歡叱罵小孩,嫌礙手礙腳。我自小心性敏感,受不得半點委屈,不過對冬嬌子的苛責(zé),我基本采取無視或原諒的態(tài)度。誰讓她會打切糖呢?誰讓她一連多天腳不點地東家打完西家打呢?如今想來,哥哥就比我聰明多了,大人干活的時候離得遠遠的,少挨了許多罵。等到可以吃的時候,他立即聞聲而動,饕餮一番,再夾帶一些,不知不覺間就溜進了臥室。

    我至今不知道,為什么我們家總是安排在晚上打切糖。昏黃的燈光下,灶膛里柴火熊熊燃燒著,母親和冬嬌子一邊默契配合一邊熱切交談,整個廚房充滿了溫暖的、甜絲絲的味道。此時屋外北風(fēng)呼號,時不時將窗玻璃敲打得哐當(dāng)哐當(dāng)響。冬嬌子和母親說起鄰村的一家人,為了打切糖,還是借錢買的白糖,夫妻倆在打切糖那天因為欠債的事吵了起來,女人鬧到差點要喝藥,幸虧被她死死地抱住了。“唉……”母親長長地嘆一口氣。其實,我們家又何嘗容易呢?村里的桂英奶奶、招娣奶奶、大伯母、二伯母……哪個女人不是精打細算地過日子?但這辭舊迎新的年,無論如何也要往好了過,往甜了過。

    冬嬌子攪動著大鐵鍋里的糖,在我眼巴巴地注視之下,白糖從固體變成黏稠狀的液體,從亮晶晶的白色變成半透明的黃色。冬嬌子舀出一小勺,用大拇指和食指一蘸,再一張,拉絲了,立即將米花倒進鍋里,迅速攪拌起來。另一邊,木架子已經(jīng)擺好在大砧板上。起鍋的糖米花倒進去,冬嬌子拿木棍抹勻、壓平,又用大木槌一寸一寸地捶實。順著長木尺的邊沿,她揮動了菜刀,嘎吱嘎吱地將糖米花豎切成了若干個長條,然后將長條橫切成一塊一塊的小薄片。她的刀功非常了得,又快又準,后來我在課本上讀到《賣油翁》,將二者聯(lián)系起來,對“熟能生巧”一詞自是心領(lǐng)神會。

    糖米花塊切好,就可以用草紙包裝起來了。父親、母親和奶奶坐在桌前,將裁好的草紙攤開,放入十余片切糖,四個角往里一包,再拿糨糊粘好口子,就是一包四四方方的切糖。包切糖要快,防止糖米花變軟,松散不成形。我們家做得不多,倒也挺快。有些家庭孩子多,料也備得多,就會請至親的鄰里來幫忙。奶奶一邊忙活,一邊絮叨起她小時候的事:經(jīng)常餓肚子,零食連想都不敢想,切糖是富人家才有的稀罕物。如今熱熱鬧鬧過年,該有的都有,她實在是心滿意足。一口大陶甕,等在木閣樓上。母親用竹籃將切糖提上樓,小心地填進大陶甕的肚子里,再將蓋子壓緊。當(dāng)然,大陶甕底部墊了不少生石灰,是用來吸水、防潮、養(yǎng)切糖的。幾天過后,切糖就會養(yǎng)得又干爽又酥脆。那個木閣樓和那口大陶甕,承載了我童年的甜蜜和歡愉。母親從不上鎖,偶爾變戲法似的藏進一包餅干、一袋糖豆,全都化作了我和哥哥舌尖上的享受。哥哥總是比我嗅覺靈敏,他悄悄地爬上閣樓,悄悄地拿兩包切糖掖在衣服內(nèi),一個人躲起來津津有味地吃。等我發(fā)現(xiàn)可以拿的時候,他早已享用過不止一次了。而我每次爬上閣樓,忠實的狗兒芝麻都會緊隨我的腳后跟,我抱著切糖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用渴盼的無辜的眼神凝視著我,我不忍心讓它失望,每每分它幾片,看它吃得嘎嘣脆,愈加感覺切糖是如此美味。母親看見了,說我“天一半,地一半”,卻并未責(zé)怪過我,也許大家早已把芝麻當(dāng)成家庭成員了。

    如今想來,母親為了滿足我們兄妹的口腹之欲,真是費盡了心思。她總是就地取材,變著法子將蔬菜或糧食做成零食。曬芋荷干、豆角干、紅薯干,炒花生、豆子,炸芋線、糯米酥……那些油啊、糖啊,都是她從牙縫里摳出來、省出來的。

    除夕之前,母親會安排我和哥哥去一趟外婆家,送過年的切糖。不知為何,外婆所在的村莊盛產(chǎn)甘蔗,卻沒有打切糖的習(xí)俗。一根小扁擔(dān)、兩個蛇皮袋、幾十包切糖,哥哥挑著擔(dān)子走在前,我亦步亦趨跟在后,過牛難石、翻石羅嶺,艱難步行半天才能抵達外婆家。外婆接過擔(dān)子,總是心疼地噓寒問暖。血緣、親情和愛,就這樣穿越山山嶺嶺,承載著年節(jié)禮俗,一代代傳遞下去。到了正月,家家戶戶來客人,首先搬上待客桌的就是切糖。大人們并不吃,總是小孩子望著切糖眼睛發(fā)亮,迫不及待地拆一包,吃得咔咔響,嘴角上沾滿了糖米花也顧不得揩一下。無論如何,孩子歡喜了,大人就喜上眉梢。

    光陰流轉(zhuǎn)到21世紀,當(dāng)年那個饞嘴的女孩已是鎮(zhèn)上的一名教師。當(dāng)我春節(jié)期間重返麥菜嶺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村里少有人家打切糖了。有一次,我站在屋后的坡嶺上看見冬嬌子,她佝僂著背,不復(fù)從前的精神和威風(fēng),想必已打不動切糖。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是比切糖好吃得多的各色零食,包裝精美的糖果、巧克力、果凍、餅干……簡直讓人眼花繚亂。等到我女兒這一代,孩子們的嘴巴更刁了,面對琳瑯滿目的零食,他們會看品牌、比顏值,并不胡亂饕餮。甚至,甜味的東西已經(jīng)不能滿足他們的味蕾,偏要追求些別樣的滋味。當(dāng)然,水果和飲料也是應(yīng)有盡有。過年和日常,于他們幾無區(qū)別。

    辭舊迎新時,再沒有一個母親為了孩子的零食愁得眉頭打結(jié)了。味蕾深處,定格下生命中珍存的那份“甜”,以及時代一程程送來的“變”。

    歡樂苗年

    □龍寧英(苗族)

    時序進入冬季,武陵山區(qū)就一直陰雨連綿,老人們說,這是要爛冬了。然而沒有想到快進冬至節(jié)氣之際,天氣開始放晴,溫度上升,氣候也變得溫暖如春。蓮臺山下,一些早醒的野櫻桃花兒,迎著料峭寒風(fēng)在枝頭上綻開,一團一團掛在山坡上,把有些萎黃的群巒染出些淡紫色。這是武陵山報春的野櫻桃花,她們在告訴人們,過了苗年節(jié),春天真的要來了。

    湘西苗族人過苗年,沒有統(tǒng)一的固定的日子,一個村子與另一個村子過苗年的時間也不相同,有的選擇冬至日,也有的選擇冬月的第一個卯日。平時,各家都忙著各自家里的事,難得有時間聚會,等到苗年節(jié)到來這天,全寨子男女老少才趕到一起,熱熱鬧鬧地聚會,歡慶一年平安度過,同時,也趁著苗年節(jié)這天所有人都回來了,大家一起處理一年來遺留下的大小事情——沒有解決的糾紛在這天解決,來年要做什么事情也提前規(guī)劃。

    這里的苗年節(jié)曾經(jīng)因為貧窮而中斷,現(xiàn)在,民族政策惠及苗鄉(xiāng),精準扶貧、美麗鄉(xiāng)村政策的實施,讓苗家人日子紅火了,湘西苗寨又恢復(fù)過苗年的習(xí)俗。

    梨子寨的苗年節(jié),是冬至日。蓮蓮姐的親戚龍春美,家在梨子寨。寨子過苗年這天,她邀請蓮蓮姐去做客,蓮蓮姐又邀上我,特意穿上最喜歡的苗裝,和她一起去趕熱鬧,沾沾苗家年的喜氣。

    梨子寨苗年節(jié)慶典場地設(shè)在寨口的大坪場上。我們來的時候,正趕上慶典開始。只見兩排大大的苗鼓擺好在坪場兩邊,幾十名苗族女同胞穿著節(jié)日盛裝,用隆重的禮節(jié),敲響了苗年節(jié)歡快的迎賓鼓舞。迎賓鼓過后,接著祭祀祖先,跳年鼓。跳年鼓時一人對著大鼓敲擊,其余的人男女并排踏著年鼓的節(jié)拍繞場跳舞,那轟轟的鼓聲、歡樂的節(jié)奏、輕快的舞姿,讓人開心、讓人沉醉。我們插進跳鼓的隊伍中,與大家一起手拉手緩緩繞場而行。

    此時,坪場中央已經(jīng)燃起一堆篝火,當(dāng)慶典隊走近時,一名后生點燃了旁邊的長串鞭炮,噼噼啪啪的爆竹聲中,一位老者從大火堆中撥出一堆小火,嘴里念著新年祝詞,讓參加慶典的人從火堆上跨過。老者邊往眾人身上散撒五谷邊念著祝詞:“苗年苗年,幸福連年!苗年撒下幸福籽,來年五谷發(fā)滿山!喔嗬嗬——”

    慶典結(jié)束,圍繞篝火載歌載舞的人們退開,就像變魔術(shù)一般,慶典坪場變成苗年圩場,許多攤點上擺著苗民們帶來銷售的各種土特產(chǎn),琳瑯滿目。這些土特產(chǎn)都有屬于自己的名字,貼著注冊過的商標。同樣是苗繡,卻有不同的名字——十八洞苗繡、苗翠翠苗繡、七秀坊苗繡;同樣是臘味,也分阿雅家臘味、代罐臘味、阿雄臘味;還有金蘭蜂蜜、楊記苞谷燒等。給人起名字是為了方便稱呼,給植物起名字是為了便于區(qū)分,而現(xiàn)在竹子寨這些苗家特產(chǎn)不僅起名,還注冊商標,它們的名字不是為方便,是為了給購買者帶來一份信任,是為了給出售者撐起一份自豪。蓮蓮姐告訴我,梨子寨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電子商務(wù)服務(wù)站,寨子里很多人家的土特產(chǎn)品都有商標,通過網(wǎng)上銷售,賣得相當(dāng)紅火。

    我買了幾本十八洞苗繡的布面筆記本、七秀坊苗繡的鼠標墊、苗翠翠苗繡的耳墜。一路走過,家家戶戶都賓客盈門。因為寨子過苗年,各家的親戚朋友都趕來了,歡聲笑語,菜香滿屋。龍春美和母親已在門口擺出自家出產(chǎn)的苗家米酒“春美屋”,春美把蓮蓮姐和我往屋里拉,說:“米酒已經(jīng)溫?zé)帷⑴D肉已經(jīng)蒸香,快進屋來吧,和我們一起過苗年,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歡歡樂樂過苗年!”

    走進春美家門,只見堂屋和地樓都擠滿了人,他們都是龍春美家的親戚朋友,特意趕來祝賀苗年的。他們來自附近不同的苗寨,有張刀寨、板栗寨、大龍洞寨的,有龍春美的舅舅、姑媽、姨娘,還有春美阿爸的老庚。火塘里燒著木蔸旺火,“嘎啪嘎啪”炸響歡快的火花,更添上一種喜氣。龍春美和穿戴一新的苗族姐妹圍坐火塘邊,一群身穿蜀布對襟衣裝的后生,圍到她們身后,左手搭著同伴的肩膀,右手撐在腮邊,以一種苗家尊貴的禮儀開始對歌,他們唱的是《想你變成我寨上的水井》:“我一閉上眼睛我就想到你……”

    后生唱了,姑娘們又唱。姐妹歌師把暖暖的濃濃的情意融進歌聲里,加上曼妙的歌喉,聽得人如癡如醉。他們的歌聲就像春天的第一縷陽光,照耀白雪皚皚的山嶺,冰凍了整個寒冬的積雪正在歌聲中融化,臃腫的高原在歌聲中層疊有致。慢慢地,山林出現(xiàn),草地出現(xiàn),一層層的梯田出現(xiàn)。一窩窩的苗寨出現(xiàn),一縷縷的炊煙正升起于屋檐青瓦之上,我的耳畔還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和咿咿呀呀的童謠。

    苗嶺山寨苗年節(jié),篝火和人心,都那么令人快樂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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