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在朋友圈曬譯成外版的小書，常有作家同行留言，問是怎么樣或通過什么渠道譯出去的，其實沒什么特別，主要就是版權(quán)代理。這些年來，我能明顯感受到，中國圖書的版權(quán)輸出代理正處于一個快速進步和自我成長的階段。

說實話我們這一代作家，比起莫言、余華、蘇童、劉震云、麥家、賈平凹等前輩們在國際圖書版權(quán)交易上的影響力，是相差太遠了，故而對版權(quán)代理能力的要求會更高：既要充分了解海外出版市場和讀者需求，了解中國文學在整個世界版圖中的特質(zhì)或進階，面對具體的新人作家及其新作，還要有尋找到其核心文學元素（標簽導向）的靈敏嗅覺，有游弋于全球各大書展勾連眾多出版社的資源積累，有配合和策動媒體聯(lián)動推廣的意識，有與出版社、譯者和作家往返溝通、九敗而一成的耐力與耐心，此外不用說，還要有多語種的版代人才儲備以及最基礎(chǔ)的合同洽談經(jīng)驗等。從這個角度來說，像我這樣在中國作家中屬于中不溜丟、并不熱門的寫作者，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有八個單行本譯成14種語言版本，足見這支版代隊伍的細小不舍與強大活力。

就我有限的接觸，目前的版代隊伍主要來自三個層面，一是中圖（中國圖書進出口集團）這種專門從事圖書、版權(quán)國際貿(mào)易的公司，各大洲各語種的網(wǎng)絡(luò)建構(gòu)較強，二是各家出版社所成立的版權(quán)代理部門，像人民文學出版社、譯林出版社、五洲（五洲傳播出版）在這方面都有很精干的團隊，與作家原創(chuàng)作品的配套合作相當緊密，還有第三類是由版代高手帶領(lǐng)一隊人馬四海縱橫的，像彭倫所帶領(lǐng)的群島圖書（Archipel Press），譚光磊所帶領(lǐng)的光磊國際版權(quán)等，這兩位領(lǐng)頭人眼光與操盤力都極強，在引進與輸出上都很硬辣。由于這三支隊伍的背景略有差異，在代理方向、作品類型、區(qū)域、語種、聯(lián)動推廣、配套預算上都各有專擅或優(yōu)長。

圖書輸出的整個過程，從出版社洽談、譯者選擇、合同簽約等都是版權(quán)代理全程負責溝通，作家并不會參與太多，經(jīng)常是一個漫長到都快要忘了的周期之后，突然收到一小堆風塵仆仆的樣書，才得以與新書初相見，雖然也挺高興，但有時封面設(shè)計并不叫人太滿意，但怎么辦呢，是打開的盲盒，已無可置喙了。

《六人晚餐》塞爾維亞語

比如阿拉伯語版的《奔月》是剪影式的一對男女，奔走在大月亮之下，像是切題的，又好像啥也沒有。人文社的中文原版封面是很用心的，別看上面兩個丑丑的字，那可是設(shè)計師帶著一幫人抽了好久了煙，專門積攢下一堆煙灰，再用煙灰給小心堆成這個手寫書名的。再比如長篇《此情無法投遞》的塞爾維亞語封面，就是一個最東方的紅燈籠簡筆畫，跟內(nèi)容不太相干。當然了，這一套書都是這種線條風，是塞爾維亞引進的各國作品，相當于他們的一個“外國文學譯叢”，從附錄里看，有博爾赫斯、托馬斯·曼，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等，還看到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封面不錯，細節(jié)元素很有氣氛。這套里，我還有一本《六人晚餐》，封面也同樣簡潔無多，但好歹意思是有了。差不多同期，由譯林社版代的《六人晚餐》土耳其語也出版了，封面直接搬用了同名電影宣傳海報，構(gòu)圖類似最后的晚餐，視覺效果湊合，但圖片質(zhì)量略顯粗糙。

鑒于這樣的體驗，我也會跟版代方羅里羅嗦的提出，版權(quán)費用其實談得高或低也差不了太多，能不能讓咱們提前瞅一眼封面呢，畢竟那是與讀者見面的第一視覺印象，會傳遞出許多細節(jié)。這樣的主張之下，陸續(xù)也會收到一些設(shè)計稿，聽聽意見。最友好的是譯林社所代理的瑞典語版，當時對方一下子發(fā)來四個封面，各有特色，尤其青色的一稿，有種現(xiàn)代性的疏離與隔閡感，綠色的也不錯，但六只筷子不對呀，一只筷子怎么用呢。

后來的調(diào)整版本選了綠色，說這是北歐讀者很喜歡的基調(diào)，筷子也把六只換成六雙，最終定稿上還用筷子挾起書名，挺妙。順便說明一下，瑞典語的“六”，與英文的“性”，就是一模一樣的單詞。

《六人晚餐》瑞典語

瑞典語譯者陳安娜（Anna G Chen）是資深漢學家，在斯德哥爾摩大學東亞學院師從著名漢學家馬悅?cè)粚W習中文及中國歷史等課程，后成為隆德大學漢學家羅斯招收的首批中文博士生，是莫言、余華、劉震云、蘇童、韓少功等的譯者，這些年也關(guān)注中國后來的一代。她所譯的《六人晚餐》當年入選瑞典文化部2020年度好書（文學類），此前賈平凹《極花》、劉震云《我不是潘金蓮》也入選過，這意味著瑞典政府會通過采購渠道給各地公共圖書館每館一本，估計這并不會是一個大數(shù)目，不過還是高興的。2021年10月在北京語言大學做“中國作家公開課”時，我跟安娜老師連線對話，算是虛擬著見了一面。安娜的先生萬之是中國人，后來我們加了微信，才知他也是作家，上世紀八十年代在《人民文學》《鐘山》等發(fā)過不少作品，他跟江蘇頗有淵源，父親早年在中央大學（現(xiàn)南大）讀的經(jīng)濟系，南醫(yī)畢業(yè)的大姐一直在南京工作、生活。

同樣由譯林社版代的《六人晚餐》英文版是在今年12月剛剛出版上市的，美國英國和澳大利亞的亞馬遜網(wǎng)站都同步推出了。我沒拿到書，看封面設(shè)計，還是圍繞六雙筷子的意象，并加了別的東方元素，瓷器，藍印花布，似乎有點過分集中的唯美了。在出版社選擇上，譯林社這次十分用心，經(jīng)過多方溝通商榷，最終所選擇的若意出版社（Balestier Press）是一家小而美的出版社，合作這本書的兩位英國譯者也是一對好友：Nicky Harman（韓彬）與Helen Wang(海倫)，她們都是關(guān)注和翻譯中國文學多年的資深譯者。韓彬已有20多年的翻譯經(jīng)驗，翻譯過賈平凹、畢飛宇、韓東、安妮寶貝、黃蓓佳等。我與韓彬最早認識于中國作協(xié)2018年第五次漢學家文學翻譯研討會上，海倫現(xiàn)在還在一家博物館工作，好幾年前曾翻譯過我的短篇，還有散文《1980年的二胎》等，也算舊相識了。初稿譯成后，她倆給我發(fā)來七個需要確認的問題與細節(jié)，尤其關(guān)于小說中的地理分布，還讓我畫了書中“十字街”草圖發(fā)去。感謝她們?yōu)槲疫@本小書的努力。這段時間，除了外方出版社和兩位英文譯者在Facebook、Twitter上的推送，聽譯林社版代部門的王玉強女士介紹說，紐約時報暢銷書作家Paul French、耶魯大學教授Valerie Hansen等都做了熱心推薦，《六人晚餐》還入選了英中貿(mào)易協(xié)會2022最佳中國小說首選名單，利茲大學華語文學中心的月度（11月份）作家等。

《六人晚餐》的西班牙語版也是今年出來的，由人文社代理。西語是人文社的優(yōu)勢語種，此書也是特別典型的一個版代推送與促成過程：前期電子資料推送、帶作家參加現(xiàn)場書展、重點出版社深入接洽、順利簽約。

Adriana Hidalgo Editora（阿德里安娜·伊達爾戈出版社，簡稱AH社）創(chuàng)建于1999年，是一家擅長文學圖書的文藝出版社，發(fā)行上覆蓋拉美及歐洲的西語國家，諾獎得主勒克萊齊奧和彼得·漢德克的西語作品也在他們社出的。AH曾在2015年出版過《當代中國短篇小說》，收錄包括韓東、路內(nèi)、魏薇、曹寇、阿乙以及我等十位作家的短篇小說。還出過格非的《隱身衣》（2016）和阿乙的《下面，我該干些什么》（2017）。2019年4月，人文社帶著我和《六人晚餐》《奔月》參加布宜諾斯艾利斯書展，書展上，版代能手魯南女士帶我參觀了幾家展位，并介紹與AH出版社總編和創(chuàng)始人Fabián Lebenglik（費比安·萊本里克）正式相識。當天晚上，人文社包下一個酒吧給《六人晚餐》做了一場小型分享酒會，魯南邀請了包括AH在內(nèi)的當?shù)爻霭嫔纭⒚襟w人士還有作家朋友等，擠擠挨挨的熱烈氣氛之下，我和魯南即興做了兩段作家與作品的陳述推廣，效果挺不錯。次日，魯南又帶著我與AH社再次面談。我們回國后不久，魯南告訴我，AH決定簽下此書。

此書譯者Ema Indira Velázquez Burmester（福玉星）是阿根廷人，是年輕一代的西語譯者，在中國留學12年。據(jù)艾瑪介紹說，這個封面是設(shè)計師自己找的實物擺拍成圖的，他們輾轉(zhuǎn)找到當?shù)氐娜A人，好不容易的，才湊上幾樣他們認為跟本書最契合的幾樣實物。《六人晚餐》里，跟主要人物命運相關(guān)的有“練習簿”、“杯中物”“手電筒”等，略感啼笑皆非的是，他們一定不會知道，也很難解釋清楚，封面里的這種碗，是非常風俗化的，通常是家中有親人故去之后，主家回禮給吊唁者的。當然，小說里確實有好幾場死亡，或也不算是違和。不管怎么說，對西班牙語區(qū)的讀者來說，中式物件上這么些細致的講究與差異，他們估計也不太看得出來。

《六人晚餐》西班牙語

AH公司的發(fā)行做得很不錯，最早就發(fā)來他們的計劃圖，而據(jù)譯者艾瑪一路的跟蹤反饋，到今年11月份，《六人晚餐》已經(jīng)發(fā)行到阿根廷全國的100家書店，西班牙全國的300多家書店，同時也已經(jīng)到達了巴西，秘魯，哥倫比亞，智利的主要書店，后面還有烏拉圭、墨西哥、委內(nèi)瑞拉、厄瓜多爾等，最終目標是10個國家。AH這樣認真的布局鋪書，還是挺叫人高興的。

而純屬從封面角度來說，德語版的《六人晚餐》最見小說本意，其開本也頗有個性，瘦長小巧，采用的是一位德籍華裔畫家的純手繪圖，我很喜歡，仔細看，兩個大人和四個孩子的姿勢十分動人，彌漫著一種類似梵高《吃土豆的人》的溫貧氛圍，而后者，正是當初觸動我把小說命名為《六人晚餐》的某種源頭。

《六人晚餐》德語

順便講一下德語版的來路，這就不像西語版那樣典型了。首先譯者Heiko Lübben（呂海粟）就不是一位傳統(tǒng)的漢學研究者，年輕時雖然也在德國主修過漢學，后到山東大學留學，但以“實用”為要，他在中國工作多年，主要是在企業(yè)里做財務(wù)，并一直做到高管，直到年紀大了萌生歸意，才又回去德國總部，并在回國后重新進修起文學翻譯，想要實現(xiàn)他自己一個長期的人生規(guī)劃與夢想：文學翻譯。

而譯者與作者的相遇也不典型。2009年法蘭克福書展上，中國是主賓國，我沒有去，但可以想見，現(xiàn)場中國圖書是占據(jù)相當大區(qū)位的。對中國文學意有所屬的Heiko Lübben繞著展臺流連，東看西逛中，碰巧看到由李敬澤和王競主編的那本德語版中國短篇小說集《在路上》，其中收有Irmy Schweiger（史艾米）所譯的我一個短篇《小徑分叉的死亡》，Heiko Lübben從作品里看到了南京，想起在自己中國江蘇工作的經(jīng)歷，尤其是在南京郊外的大廠區(qū)工作過，他自信可以把握好《六人晚餐》里所描寫的場景和氛圍。于是通過以前在中國的同事，輾轉(zhuǎn)發(fā)來電子郵件聯(lián)系，提出想譯《六人晚餐》。我在郵箱里看到他長長的履歷，都與文學完全無關(guān)，但與南京密切相關(guān)，從翻譯角度來說，固然奇怪但或許可以一試，于是轉(zhuǎn)給人文社版代接手，后面就是章節(jié)試譯，專家評估，簽約，共同尋找德語出版社……到他真正動筆譯我這本書時，已經(jīng)61歲了，這是老先生退休后干的第一件事。后來，呂先生也借與人文社簽約之機，特意重回中國一趟，我們在北京算是見過一面，當時是冬天。又隔一年，到夏天穿短袖時，他發(fā)來跟剛剛拿到的《六人晚餐》的合影。

長篇《此情無法投遞》有五個外譯版本。英語是譯林社代理的，由Simon&Schuster（西蒙與舒斯特）出版，這家公司創(chuàng)立于1924年，曾是世界六大出版商之一，與蘭登、企鵝等齊名，2012年開始傳出各種消息，或說與哈珀柯林斯合并，又說被蘭登并購，而最近又聽說法院從反壟斷法角度，裁決蘭登書屋必須終止對對西蒙和舒斯特公司的并購方案。我這本書是2016年出的英文版，感覺當時的西蒙&舒斯特公司也許已處于一種不寧與疲軟之境，反正這本書在設(shè)計上我覺得比較敷衍，無聲無味冰天雪地一片，跟前面那個紅燈籠的塞爾維亞語封面同樣“缺乏信息”，后期也無任何推廣，也許那時雙方面對這種合作模式都還不太有經(jīng)驗吧。

譯者Ian Abram Clark（陶亦然）據(jù)說在南京生活過，但未曾見過。到我看到成書時，他早已離開中國，后來加了微信，他好像是一位自然主義者，頭發(fā)留得老長，總是天為屋地為床，在深山老林里自給自足的樣子，有次為某事聯(lián)系，他所在地方網(wǎng)絡(luò)也很糟，需要約一個時間等他到有信號的地方。以他而今這樣的隱居心態(tài)看，翻譯中文小說這件小事也許已是過往云煙了吧，跟德國的呂老先生是反著來的。

《此情無法投遞》幾個語種里，我最喜歡的是土耳其語版，簡潔的淡墨渲染，克制中傳達出書中少女的脆弱與傷痛，包括整個圖書的開本和印制，都頗精美——譯文的高下，誰能知道呢，對作者來說，就只有封面這樣一個最直觀的感受了。

《此情無法投遞》土耳其語

所以常被問到說，作家對版權(quán)輸出最重視什么？我總會開玩笑地說：把封面做得好一點吧。當然，最重要的，肯定是要選擇好相關(guān)語種的出版公司。有些公司名氣很響、體量很大，其實未見得適合我們這樣的當代小說，倒是一些偏文藝、開放多語種引進的小型出版社可能更好。最要注意避雷的是那種附會于文化推廣工程、配合著一些圖書項目的速成出版社，說不定連翻譯都是非母語背景的譯者。譯者多重要啊，是與出版公司并列重要的，除了需要他們有翻譯上的專業(yè)造詣之外，更關(guān)鍵的，得有對中國文學真正的熱愛，只有這樣，才能保持持久的耐心耐力，保持孤獨中的勞作，以及最終并不豐厚的翻譯稿費。

講一個匈牙利語《此情無法投遞》的故事。這本也是最近翻譯完畢，諾蘭（Noran Libro）出版社正抓緊印制中。這家2009成立的出版社側(cè)重于古代和現(xiàn)當代的母語作品，同時也關(guān)注世界文學，莫言、余華、蘇童等前輩的書，都在這家出版社推出的，還有影響較大的《20世紀中國短篇小說選》等。《此情無法投遞》的譯者是埃麗卡(Erika Yu-Barta)，和漢學家克拉拉是同門，她先生是中國人，翻譯家兼作家余澤民（代表譯作《燭燼》《撒旦探戈》等）。我跟埃麗卡還沒有機會認識，但跟澤民已認識多年，他也經(jīng)常回國參加活動。從澤民處得知，整個翻譯期間，埃麗卡很辛苦，2021年4月，全家四口都中招新冠，當時正是匈牙利最嚴重的階段，余澤民被搶救了十幾天，都以為這關(guān)過不去了。到2022年下半年，他們又遭遇物價上漲與取暖危機，全家發(fā)愁著是不是要啟用那只從來只是擺設(shè)的百年老壁爐，但如此一來就得重做煙道，又得花一筆錢……

正是在這樣特別艱難的情況下，埃麗卡堅持做完翻譯，并且終于交到出版社了。可不幸的是，這個期間，整個匈牙利的紙張和印刷費也都上漲了30%，出版方已沒有余力另外為封面購買圖片或花大價錢設(shè)計，余澤民索性自己拿起相機，在布達佩斯四處溜達尋找可取之景，有天北京時間夜里快十二點了，他發(fā)來一張禿頭天使的雕塑，并透露道，這是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雕塑，取自一個神秘的地方（具體地點他倒是說了，不過我也替他保密吧），他催著我在兩種設(shè)計方案里挑選并提意見，順利的話，有望能趕上圣誕圖書市場。

《此情無法投遞》匈牙利語

說到封面挑選或修改，有兩個小例子挺有意思。一是《此情無法投遞》的泰國版本，最初設(shè)計的封面是粉色的，像是一本神話傳說書，為什么會有仙鶴，又為什么采用粉紅基調(diào)，我的故事是甜美的嗎，沒太想明白，好在泰語版的設(shè)計者愿意聽意見，后來拿出來的定稿就好多了，煙消云散般的肉身剪影，有了生死蒼茫的意思，實可謂改頭換面了。

同樣愿意從善如流的還有意大利語小說集《剪刀香炷樟木》。意大利漢學家雪蓮（Fiori Picco）畢業(yè)于威尼斯東方大學中文系，曾在武漢華中師范大學、河北師范大學進修，還在中國南方生活、任教八年，她翻譯過鐵凝、范穩(wěn)、熊育群等作家的作品，她本人也是作家，寫作民族文化和歷史方向，曾獲得意大利米蘭雅克?普萊維爾國際文學獎、羅馬文化協(xié)會Magnificat文學獎、羅馬卡特里娜?瑪?shù)賰?nèi)里文學獎等。雪蓮很有主張，也對自己的文學品位較為自信，這本書的翻譯出版沒有經(jīng)過任何版代公司，就我們兩個直接微信與郵件單線聯(lián)系。她從我發(fā)去的小說里選了三篇：《風月剪》《火燒云》《離歌》，做成小說集交由她自己主持的花達西亞出版社（Fiori d'Asia Editrice）出版。書名《剪刀，香炷，樟木》取自小說里的關(guān)鍵物件，頗為別致。譯稿完成后不久，她發(fā)來第一稿設(shè)計，我一看，封面上放著三樣東西：剪刀、旗袍和香火，如此之寫實，如此之混搭，這真叫我，一時很難開口評點。我轉(zhuǎn)手發(fā)給我妹妹看，她脫口而出：你這是本靈異小說集嗎。

《剪刀香炷樟木》意大利語

雪蓮很聰明，也善解人意，她與設(shè)計師重新溝通，很快發(fā)來新設(shè)計的一稿，這回就很不錯了。2022年9月，雪蓮為這本小書在意大利文學沙龍“吟游詩人之家”( La Casa del Menestrello）以及當?shù)仉娕_舉辦了幾場分享活動，意大利《國家新聞》等媒體也做了點小宣傳。雪蓮這也是一種模式——從文本選定到合同簽定到設(shè)計到印制出版，一直到后期宣傳等，上下游各環(huán)節(jié)都是她本人的自主選擇和獨立張羅，這需要漢學家本人有足夠豐富的經(jīng)驗和強大的執(zhí)行力。苦于郵路問題，雪蓮說她欠著好幾位中國作家的樣書，當然也包括我這本《剪刀，香炷，樟木》。

同樣在等待中的還有荷蘭語小說集《荷爾蒙夜談》。在人文社版代接洽和孔子學院的支持下，以荷蘭漢學家施露（Annelous Stiggelbout）為首，她帶了四五位年輕的荷蘭語譯者，每人分領(lǐng)1-2篇小說，合作完成。我們在年中還開過一次線上答疑交流會，與各位青年譯者交流翻譯中的問題。施露也是余華和曹文軒的中文譯者，她挺喜歡本書的中文封面，這個封面取自插畫師胡曉江老師的一幅作品，藍色夜幕之下，稍微帶點荷爾蒙的元素。不過荷蘭出版商最終沒有購買這個中版封面，也許是覺得應(yīng)當再濃烈一點吧，他們后來發(fā)來的設(shè)計圖，嘿，可是有點大膽的女性胴體呢，不知道定稿會不會還有調(diào)整，又等最后開盲盒了。

《荷爾蒙夜談》荷蘭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