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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蘇南”作家小輯 《雨花》2021年第8期|李永兵:盛大的歡愉
    來源:《雨花》2021年第8期 | 李永兵  2021年10月13日08:31

    該誰了?我靠著門框,盯著其他三個人。他們的臉顯得有一些浮腫。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就像拍在門板上。

    屋里的燈光并不是很亮。這時候,幾道閃電劃過。

    外面雷聲響起。

    事情是這樣,我們四個人在我屋里喝酒,喝到興頭上,我忽然問他們,一個人怎么才能讓另外一個人快活?

    香山答不出來。

    李小婉假裝看著窗外的雨夜,也不作聲。

    死相。柳依依這樣罵我,然后笑著低下了頭。

    她們倆誰也不愿意看我。

    你說呀,你快說呀!香山盯著我“嘿嘿”笑著。

    我突然意識到我提的問題有些不對勁。

    我的意思是,怎么讓一群人快活。我瞄了瞄柳依依說。

    我們開始議論,不知誰提到了隱私,要求每個人都說出自己遇到的情感隱私,而且是很糗的那種。輪到我時,院子門不停地響著。他們坐著不動,柳依依想去開門,我覺得一個女孩子去不好,只好自己去開門。

    你繼續(xù)呀。柳依依那么私密的事情都說了。香山詭秘地笑著說。

    柳依依朝我瞄了瞄,臉色潮紅,似乎酒喝得有些高。

    少喝點。我自言自語地說。

    沒事,今晚開心。柳依依搖搖頭說。

    可是我并沒有聽到。我看著香山說。

    你是怕聽到她的情感糗事吧?李小婉瞟了眼柳依依,又看著我。

    我要說的事情也蠻丟人的。我笑著岔開了話題。

    越丟人,才聽得越過癮。香山說。

    這么大雨,他跑去開院子門,就不要講了吧?柳依依說。

    我有些不穩(wěn),一腳踢到了桌邊的啤酒瓶。啤酒瓶“砰砰砰”不停地響著。啤酒瓶碰到小方桌的腿,杯子里的啤酒也跟著起了波浪,漾了出來。

    你們倆是不是有事呀?香山看著柳依依大聲說。

    柳依依低頭把杯子里的啤酒呡了一小口。她的劉海有些長,飄在了杯中,她的薄唇上沾了酒沫。

    今天他生日!柳依依朝我努努嘴說。

    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好準備禮物啊。李小婉看了眼香山。

    你們來喝酒,就是最快活的事情。我起身,給他們倒酒。

    三十幾啦?香山突然問。

    李小婉和柳依依都盯著我。

    身上都是雨水。我說。

    不要扯,你到底三十幾了?香山又問。

    不管多大,反正我濕身了。我笑著說。

    瞎扯,雨下在外面的。香山不依。

    院子門不在外面嗎?我故意捋了捋頭發(fā),雨珠沸沸揚揚濺起來,灑在他們的手機屏幕上,斑斑點點的,像手機臉上長了水泡。

    誰在敲門?柳依依遞過來一張餐巾紙,仰望著我問。

    沒看見,也許是風。我去開了門就跑上來了,好像身后有東西追我。我說著接過餐巾紙,湊過身又抽了幾張,擦著手。

    鬼追你!香山笑道。

    也可能是樓下的豬。李小婉夸張地笑著說。

    怎么可能?豬都睡著了!柳依依說。

    不行,萬一有賊就麻煩了。李小婉突然起身跑下去關門了。

    樓梯傳來“咚咚”的腳步聲,一直延伸到一樓。

    說到哪了?我坐下來問。

    哦,龍蝦。柳依依低頭撿起地上的一支筷子,用餐巾紙擦了擦,遞給我說。

    對,龍蝦,香山可以作證。我說。

    是的,還是我請的客。香山笑著起身關了房間門。

    難道你不該請客嗎?我盯著香山,笑著問。

    算了,重新開始吧。我說。

    香山卻拿起手機玩起來。

    昨天下班,我上了路,依舊磨蹭著,不肯回來。雖然我的衣服還掛在窗外晾著。

    你又沒死,上什么路?香山笑著打岔。

    柳依依也搖晃著身體,笑了起來,鬢發(fā)隨風蕩來蕩去。

    還是你來說隱私的事情,我都沒聽到。我用筷子敲著盤子,瞅了眼香山。

    好好,你繼續(xù)。香山喝了口酒,又低頭看著手機。

    天氣預報說晚上有雨,太陽現(xiàn)在分明還在。

    哎,還是下了,從昨晚到今晚,沒停過。柳依依嘆息道。

    就是呀,煩透了。我接著柳依依的話說。

    疫情過后,路邊擺攤的人多了起來。賣西瓜和涼席的車都堵到了馬路中間,過往的車輛不停地按著喇叭。

    水泥路面被來往的車輛壓得裂出了不少縫隙。賣涼皮的三輪車總是滑到裂縫的低洼處。老板娘扶了扶帽子,側(cè)著身體,狠狠地壓住剎車。她戴著粉色鴨舌帽,帽檐上沾著紫色的酸醋和辣醬斑點。

    旁邊賣西瓜的人拍著黝黑的膀子盯著老板娘笑。賣涼席的躺在陰涼處,扭頭瞅了瞅老板娘,露出怪異的表情。

    我側(cè)著頭,怕老板娘又喊我去吃涼皮。

    老板娘很色的,肯定看上你了。香山又插嘴。

    你要死呀!你來講!我火大了。

    柳依依和香山不說話了。

    李小婉好久都沒上來,或許是上廁所去了。

    我繼續(xù)說。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打電話約香山出來,在廠門口的大排檔喝酒吃龍蝦。前幾天,我?guī)拖闵椒倒ぃ闵秸麪C燈芯絨,總是不得要領。香山說要請我吃龍蝦,后來沒了動靜。

    我下班后不是要跑外賣嘛,哪有時間?香山丟下手機說。

    我沒有理睬他。

    柳依依白了他一眼。

    香山起身,說,我去看看李小婉怎么還不來。

    還沒等我們表態(tài),香山已經(jīng)下樓了。只有柳依依一個人聽我說了。

    太陽快要下山了,西天一片火燒云。路邊燒烤攤開始冒出淡黃色的煙霧,烤魷魚的香味很明顯,尤其是撒上了孜然后。我也突然有些饞。

    龍蝦上得很快,香山說,它比你還急。

    我喝了口冰啤酒,剝開龍蝦,說,能讓你花錢,是我人生最快活的事情。

    我以為香山要罵我,他卻不作聲了。我順著香山的目光看,旁邊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個老年婦女,在盯著我們看。

    老婦女穿著深綠色外套。她的臉色暗沉,也許是曬的,也許天生的。她的頭發(fā)染成棕黃色,但是有些已經(jīng)褪色了,露出了淺淺的白發(fā)。她還在盯著我們,可是我從她的眼神里看不到內(nèi)容,有些飄忽和散淡。

    喂,找你的?香山朝我努努嘴。

    找你的。我笑了。

    我看了老婦女一眼,又躲開眼神。她看上去有些眼熟,到底是想不起來了。

    可能是要飯的。我低聲說。

    涑瀆要飯的老婦女不少。從多年前發(fā)洪水那年開始流行的,都是外地人。當然,現(xiàn)在不要飯,改要錢了。我小時候,要飯的都活動在農(nóng)村,現(xiàn)在她們也進城了,似乎一直追趕我。

    我低著頭,剝著龍蝦,沒有理睬老婦女。畢竟不是我請客。

    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香山開玩笑地說。

    那好呀!老婦女討好地笑著說。

    香山看了我一眼。

    女人坐下來,卻說,我吃過了,你們吃,我給你們唱歌聽,好不好?女人盯著我看了看,又看了看香山,眼神里有了些歡愉。

    你會唱什么?我舉著酒杯問。

    我什么都會唱—我娘親慶壽多飲酒三樽,望表弟酒言酒語你休作真……

    喂,夠了,你唱的什么玩意兒?我嘴里的龍蝦噴到了酒桌上。

    《珍珠塔·前園會》呀,沒聽過呀?老婦女盯著我。

    你會唱《雙節(jié)棍》嗎?我認真地問。

    什么棍?老婦女湊近我。

    就是這樣,嘿嘿嚯哈……我拍著桌子。

    嘿嘿嚯哈?老婦女癡癡地看著我。

    是的。我笑。

    不會。老婦女回答得遲緩。

    來喝酒。香山拍著我的胳膊說。

    我覺得這個老婦女腦子似乎有點問題。

    老婦女有幾次想開口和香山說話,香山?jīng)]有搭腔。她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原來不是要飯的。香山說。

    是個神經(jīng)病。我說。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香山說。

    不要裝了,香山,你肯定認識她。我看著香山說。

    算了,不提了。香山說。

    嘿嘿嚯哈!我唱道。

    我們舉杯哈哈大笑。但是我從香山的眼神里看到了悲傷。

    喝完酒,路上的人已經(jīng)少了很多。

    香山要回去了。

    當心查酒駕。我說。

    我那是電瓶車,怕個屁。香山說。

    再說,我回出租屋,不騎車。香山又說。

    叫你爸給你買房子,省得來回跑。我經(jīng)常這樣勸香山,可是他沒有一次聽我的。

    你少來。說著,香山在路邊陰暗處撒了泡尿,就偏偏倒倒地朝他的出租屋走去。

    我也跟著撒了泡尿。

    你個死孩子,不吃我的涼皮,去吃龍蝦,臊水喝多了吧!老板娘蹺著腿,笑著罵我。

    我左手扶著電線桿,右手提起拉鏈,沒有理她。

    離開了街道,燈光不見了,月亮也被云團擋住了。風大了起來,草叢里的蛐蛐兒一陣陣叫著。

    自從父親拒絕為香山買房后,香山已經(jīng)很少回家了。

    父親拒絕給香山買房結(jié)婚的理由是香山不行。他父親說,人家沒買房的照樣討老婆結(jié)婚,人家能行,你香山為什么不行?當買了房的人離婚,或者分手,他父親又會笑,說,看,買了房也不行!

    他父親的理由總是站得住腳。

    香山就一直租住在這里,一個即將拆遷的城中村。“即將”了很多年。就像懷孕很久卻始終不見動靜的孕婦,要么假孕,要么怪胎。香山經(jīng)常這樣說。

    柳依依,你知道的,這里就是香山的第二個家,甚至是唯一的家了。在他談女朋友后,他首先帶她見了房東,而不是他的父母。

    他一直有女朋友嗎?柳依依盯著我問。

    每年都會有吧,只開花不結(jié)果的那種。我說。

    喂,你們男人都是渣男。柳依依剜了我一眼說。

    別打岔,在說香山呢。我忙說。

    房東總說,幾個姑娘中,數(shù)那個姓鐘的頂好,漂亮,主要是人好,可惜了。

    香山想了想說,好嗎?

    好。房東說。

    房東是個勤快人,她的房子都沒有空過。豬圈里一直養(yǎng)著豬,豬不值錢了就養(yǎng)羊。她把房子裝修得富麗浮華,總是圍著房子轉(zhuǎn)悠,看哪里有瑕疵。

    房子就像房東待嫁的姑娘,那些豬或者羊就是嫁妝。

    香山跟我說過很多回,他不喜歡這樣的環(huán)境,夏天豬太鬧騰,還招蚊子,只是他住習慣了。他總是等豬安穩(wěn)了才回來,可是蚊子卻沒有安穩(wěn)的時候。香山進屋卻睡不著。雨滴敲打著植物的葉子,隱隱約約地響著。大路的燈光很亮,天空一片模糊。

    香山忘記關紗窗,蚊子都到屋子里躲雨了。一團一團的,“嗡嗡”得厲害。

    他收了衣服,點上蚊香,站在窗前抽煙。

    “篤篤篤”。有人敲門。

    他忙掐滅了煙,用自來水漱漱口。

    “篤篤篤”。又敲了。

    誰呀?香山用毛巾擦著嘴。

    敲門的人沒有作聲。香山站在門里猶豫著,聽了聽,不像房東。

    他還是開門了。

    哦,是您呀!原來是那個老婦女。她的頭上淋濕了,黃色和白色的頭發(fā)黏在頭上,也有幾縷貼在臉上,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他嚇壞了。

    香山,你還記得我?老婦女說。老婦女進了屋,四處看看,又到陽臺上看看,說,你學會抽煙了?老婦女笑盈盈地看著香山。

    抽著玩玩。香山顫顫巍巍地說。

    你跟它玩不起的。老婦女說。

    我知道了。香山乖巧地說。

    老婦女坐了下來,說,還好你沒有搬走,不然我真找不到你。她突然又站起來,在陽臺上瞄了瞄,把紗窗關起來了。

    你這蚊子多,記得關紗窗。老婦女叮囑道。

    老婦女捏了捏掛在陽臺上的衣服說,還沒干呀?

    掛在外面淋濕了。香山說。

    那不行,雨水淋濕的衣服不能穿,會生病的。說著,老婦女挽起袖子幫香山把掛在晾衣竿上的衣服拉下來,重新在臉盆里手洗。

    香山傻傻地站著,多年沒有見面了,她還是一點都沒變,一點都不見外。

    香山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健忘,點蚊香的時候心里還在想關紗窗的事情,點完煙居然忘了。吸煙果然有害。

    你現(xiàn)在多少錢一個月?老婦女抬頭問香山。老婦女的手里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泡沫隨著聲響慢慢長大變多。

    還行吧。

    還行是多少,有沒有六千?如果沒有六千的話,就難了些。我估計你也沒有那么高,打工的,掙不了幾個錢。你為什么不去做生意?那年鐘靈的小姑叫你開洗衣房,她把所有的設備都送給你,你硬是不肯。要是那時候開始,現(xiàn)在都發(fā)財了。

    是鐘靈不肯。香山委屈地說。

    樓下還養(yǎng)豬嗎?老婦女低聲問。

    也養(yǎng)過羊。香山忙說。

    快拆遷了吧?她又問。

    應該快了。香山答道。

    我們山上都拆遷了,就是沒有城里劃算。你說這里能拆多少錢一平方米呀?有四千嗎?老婦女盯著香山問。

    不清楚。香山說。

    香山,你家那里會不會拆遷呀?她直勾勾地審視著香山。

    有些傳言。香山被她看得有些怯了。

    你們那里就算拆遷也沒這里貴。老婦女下了結(jié)論。

    是吧。香山有些無趣了。

    你怎么連手機號碼也換了?老婦女問道。

    嗯,換了。香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家鐘靈?老婦女站起來,看著窗外說,手上都是泡沫。

    倒是沒有,手機換了。香山很老實地說。

    你爸爸身體還好嗎?老婦女的語氣慢慢親熱起來,似乎他們又重新認識了一次。

    還好。在大排檔不好意思呀,我不敢認您了。香山說。

    不打緊的,你們年輕人,不打緊。老婦女笑著說。

    家里還是老樣子吧?老婦女語氣沉重地問道。

    哎,沒什么變化。香山說。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婦女答道。

    他們突然找不到話說了,頭頂?shù)娜展鉄簟白套獭钡仨懼@得空氣格外地堅硬。

    老婦女大概被蚊子咬了,不停抓著額頭,頭上一片泡沫炸裂。

    樓下的豬開始叫喚了。

    它們還沒有睡著,下次給它們灌點酒。柳依依笑著說。

    咦,你怎么說的是香山的事呀?柳依依盯著我問。

    我看了看門口,說,香山的隱私多而已。

    趁他沒來,我多給你講一些。我快速地說。

    鐘靈她還好吧?香山還是問了,他糾結(jié)很久才問的。他拎著水壺,去陽臺了。

    哎,我就是為她來的。老婦女嘆息。

    哦。香山在陽臺上燒開水,沒有聽清楚。

    過了十幾分鐘,香山給老婦女泡了杯青峰,端給她,說,當心燙!

    這么多年了,你對我還是那么客氣。老婦女說。

    主要您一直對我好。香山也禮貌地說。

    哎。老婦女吹了吹漂在水中的茶葉,突然嘆氣,她放下茶杯,望著翻動的寬大的長著蟲眼的茶葉。

    老婦女不說話了。

    鐘靈應該過得很好吧,她又漂亮,人又好,肯定嫁得好。香山試探著。

    老婦人似乎聽出了香山的言外之意,欲言又止,問了香山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

    其實,香山能猜到鐘靈現(xiàn)在的處境,不然她母親也不會貿(mào)然敲他的門。他想趁機羞辱一下鐘靈,解解心里的悶氣。

    其實,香山這家伙雞賊得很。我說。

    柳依依捂著嘴偷偷看了看外面,笑了。

    香山,你要是笑話,就笑話我好了,都是我沒教育好鐘靈。老婦女突然抽泣起來了。

    阿姨,您不要這樣,我沒有那樣的意思。香山說。

    現(xiàn)在聽你叫我阿姨,我心都撕得疼。老婦女捂著胸口說。

    的確,在相當長的時間里,香山都是叫她“媽”的。第一次叫“媽”,應該是八年前了吧。那是鐘靈墮胎的時候。那時候鐘靈的母親還不知道鐘靈懷孕,香山也不知道。

    在鐘靈三個月沒有來事的時候,她著急了,去醫(yī)院一查,果然懷上了。輪到香山著急了。他到處打聽、詢問,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他又問了他父親。他父親揮著手說,讓她生。

    香山對鐘靈說,你生。

    鐘靈卻不肯生,原因是她才十九歲。

    鐘靈不想生孩子,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才十九歲,還是香山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這是個問題。

    香山起初認為他和鐘靈之間沒有問題,但是鐘靈不愿生孩子后,香山覺得他們之間還是有問題的。

    香山不能強迫鐘靈給他生孩子,更不能替她生。香山想征求鐘靈母親的意見,鐘靈不肯。她說,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鐘靈吃了墮胎藥,香山才敢跟鐘靈的母親說。鐘靈的母親從山上趕到涑瀆縣城的時候,鐘靈已經(jīng)躺在出租屋里了。

    哎呀,哎呀!鐘靈不停地叫喚。

    房東阿姨在樓下問了幾次,要緊吧?

    香山說,鐘靈肚子疼。

    哦,不妨事。房東就端了一碗紅糖水上樓。

    院子門已經(jīng)被香山關了。房東掏出鑰匙,開了門,送上來,說,喝了就會好些。

    房東盯著鐘靈慘白的臉,說,肯定是量大了。

    什么大了?香山緊張地問。

    你男孩子少打聽。房東不肯走,非要看著鐘靈喝她端來的紅糖水。

    鐘靈沒喝,房東阿姨就喂她,見鐘靈咽下了半碗水,她才下樓去。

    鐘靈捂著肚子吐了。一使勁,下身也見紅了。

    好在鐘靈的母親來了。

    香山,你為什么不說?為什么不說呢?!鐘靈的母親用草紙不停地給鐘靈止血。一個紙簍都被紅色的草紙擠滿了。

    我不要生孩子,才不要呢!鐘靈弱弱地說。

    那干嗎要和香山在一起?鐘靈的母親狠狠地說。

    你不是害人嗎?鐘靈的母親又說。

    阿姨,是我不好。香山忙道歉。

    你該叫“媽”了,我都為你打過孩子了。鐘靈笑著說。

    媽,我會好好照顧鐘靈的。香山唯唯諾諾地說。

    還是我來吧,你不懂。鐘靈的母親說。

    在后來的一段日子,香山去上班,都是鐘靈的母親在家照顧鐘靈,順帶也照顧香山。每天,鐘靈的母親都會煮幾個雞蛋,熱兩包牛奶,鐘靈有的,香山也有。無論是蹄髈湯還是黑魚湯,總是一人一碗。鐘靈的母親監(jiān)督他倆,必須喝完,這樣身體才會好。鐘靈的母親還會在早晨給香山擠好牙膏,倒好洗臉水。晚上睡前,鐘靈的母親給香山倒好洗腳水。

    鐘靈敲著香山的頭說,你也在坐月子呢!

    母親說,香山這孩子也是苦命人。

    香山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這么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體驗有母親的生活。

    鐘靈的母親回家時,香山給鐘靈的母親準備了一千塊錢,還是跟人借的。

    剛拿出來,鐘靈就嚷嚷,說,香山,你很有錢嗎?你都窮死了。

    鐘靈的母親說什么也不肯收香山的錢,反倒給香山留了兩千塊錢,說,把日子過好一點。

    香山不肯收。鐘靈說,哪里是給你的,是留給我的。

    你這張破嘴!母親沖著鐘靈說。

    香山送鐘靈的母親到車站,他不知道該不該揮手,他垂著手,捏成了拳頭,說,媽,你慢點!

    哎。鐘靈的母親答道,然后漸漸消失了。

    再后來,香山就再也沒見過鐘靈的母親了。

    鐘靈的母親倒是打過幾次電話來,都是鐘靈惹的事。

    鐘靈墮胎后不久,就經(jīng)常出去玩,晚上常常不回來。香山也沒有辦法,電話她也不接。他也去過鐘靈的家里,她不在家,鐘靈的母親也在上班。

    大概過了半年,鐘靈的母親打電話來,說,鐘靈要結(jié)婚了。她是個不懂事的貨,你不要為她這樣的人難過!

    香山說,媽,我不難過。

    香山,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會找個比她更好的,不要耽誤了自己。鐘靈的母親說著說著,還哭了。

    你們那個孩子不打掉,也不會像今天這樣,你們就是不聽話,就是不聽話呀……鐘靈的母親泣不成聲。

    阿姨,鐘靈也沒有錯。香山說。他還想安慰鐘靈的母親,卻說不出話來。

    窮沒有根,富沒有苗,以后都會好的。鐘靈的母親寬慰道。

    香山靜靜地聽著,卻不想再說什么。

    后來還有一次,大概是一年多以后,鐘靈的母親又來電話了。

    你是香山嗎?鐘靈的母親猶豫著問。

    你誰呀?香山已經(jīng)聽不出她的聲音了。

    我是你媽呀?鐘靈的母親笑著說。

    媽?香山偷偷琢磨。

    你還記得鐘靈嗎?鐘靈的母親說。

    哦,阿姨,你好!香山記起來了。他不曾忘記,只是陡然間沒想起來。

    你還好吧?香山問。

    好,好,就是鐘靈個死丫頭,又想見見你。鐘靈的母親說。

    香山聽鐘靈的母親說,鐘靈結(jié)婚后,過得并不好,她的老公出軌,鐘靈已經(jīng)離婚了。

    哦,現(xiàn)在離婚也正常。香山說。他的心里卻有一絲說不清的滋味。

    我覺得你和鐘靈畢竟有過一個孩子,又有感情—鐘靈的母親語速變慢了—她心里還是有你的。鐘靈的母親突然說。

    哦,那蠻好的呀,蠻好的。香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在以后的日子,鐘靈的母親每天都給香山打電話,一說就是一個多小時,把鐘靈的一舉一動還有隱私都告訴香山。

    你哪天有空見見我們鐘靈吧!鐘靈的母親說。

    好呀,有時間一定見。香山推脫著,他心里很矛盾。老實說,他就是見鐘靈,也只是想見見鐘靈落魄的樣子,想起鐘靈背叛他的情景,他恨不能抽鐘靈的耳光。

    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讓鐘靈的母親難做。

    他還是想見見鐘靈的,現(xiàn)在他沒有女朋友,就是玩玩她,也是好的。他心里期待著見到鐘靈后悔的樣子。他也猶豫著,萬一他還愛著她怎么辦?

    鐘靈的母親好幾天沒有打電話來了。香山以為他們在為這次見面做準備。

    香山呀,真是難為情呀,鐘靈她又不想見你了。鐘靈的母親終于來電話,卻說出這樣的話。

    哦,哦,蠻好,蠻好呀!香山的心突然墜落了,像被誰踹了幾腳。

    香山,這樣拿不定主意的人,你還是不要為好!鐘靈的母親說。

    沒事,沒事,我最近也沒時間見她。香山說。

    那就好。你找對象沒有呀?你也不小了,抓緊時間吧。鐘靈的母親說。

    香山被鐘靈耍得像猴子一樣。柳依依笑道。

    可不是嘛,好笑的還在后面呢!我喝口酒,從窗戶上看看,香山不知道哪里去了,李小婉也不見蹤影。

    昨天晚上,鐘靈的母親又來了,還是因為鐘靈。

    香山,鐘靈還是想見見你。鐘靈的母親坐著,端起茶杯,緩緩地說。

    我都老了,不好見了。香山笑著說。

    怎么說呢,都過了這么多年了,鐘靈心里還是一直有你的。鐘靈的母親說。

    香山覺得事情不那么簡單,鐘靈一定出事了。

    鐘靈她沒事吧?香山問。

    她過得很不好,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呢。鐘靈的母親看著香山說。

    鐘靈得了什么病?香山問道。他心里開始一陣歡喜,然后那陣熱熱的喜悅消退了,腦子里都是兩人的過往。

    反正她就想再見見你。鐘靈的母親突然哭起來。

    香山想起那些被鐘靈戲耍的情景,他不想再這樣糾纏不休了。再說,他的心已經(jīng)不在鐘靈身上了。不在很多年了。還有什么好見面的呢?

    阿姨,我有空一定去。香山說著,又給鐘靈的母親添了點茶。

    我在這附近找你好久了,你就去看看她吧。鐘靈母親乞求道。

    阿姨,我真的不想再見她,也不能再見她。香山說了實話。

    哎,鐘靈也是癡情的孩子。鐘靈的母親嘆息道。然后雙手捧著茶杯,緊緊地捧著。

    阿姨,當心燙!香山忙接過茶杯,放在桌上。

    鐘靈的母親癡癡地坐著,眼神里沒有任何內(nèi)容,就像靈魂被偷走了一樣。

    香山直直地站著,不知道該怎樣結(jié)束這樣的談話。

    鐘靈的母親身體緩緩地往下沉,雙膝跪在地上,說,就當了媽一個心愿吧。鐘靈的母親看著地面,她棕黃色的頭發(fā)里的白發(fā)再也藏不住了,香山看著她頭頂?shù)陌装l(fā),想,母親老了。

    那好吧。香山說。他心里不停翻滾,以致忘記把鐘靈的母親扶起來。

    當晚,香山就去看鐘靈了。他還叫了我一起去。香山穿著臟兮兮的工作服。

    我問他怎么回事,香山說,是鐘靈母親讓他穿的,她母親說,鐘靈一看這身打扮就能回想起他們從前的日子。

    真是的!我想。

    叫你干嗎?柳依依問。

    可能要我做個見證吧。我說。

    不然,他這些私密的事,我哪里能知道呢?我又說。

    我們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終于到了一家醫(yī)院。香山和鐘靈的母親到了病房門口。我在外面抽煙。醫(yī)院不大,挺安靜,護士走路褲管摩擦的“沙沙”聲我都能聽見。

    我遠遠地望著香山。

    鐘靈,我跟你說,香山來看你了!鐘靈的母親說。

    鐘靈聽到香山的名字,用白色被子蒙著頭。

    鐘靈,你聽我說,你不要后悔,也不要傷心。好多人都不如你呢。

    鐘靈慢慢地挪開被子,探出了頭。

    鐘靈的母親說,鐘靈,人一輩子有什么呢?很快就過去了,開心最重要,你不要后悔,你看,香山不是也沒你過得好嗎,你應該開心才對,是不是?

    你來看看香山呀,他還是那副樣子,你根本不需要后悔。鐘靈的母親大聲說著。

    鐘靈還是沒有回應。

    鐘靈,不然,我給你唱首歌呀—我娘親慶壽多飲酒三樽,望表弟酒言酒語你休作真……

    空曠的走廊里,回音蕩漾。

    鐘靈的母親一邊唱歌,一邊使勁把香山往病房里推。

    病房的門關著,香山的臉湊到玻璃窗上了。

    鐘靈的母親敲著門,大聲說,你看,香山也還是以前的那副樣子,過得還不如你呢,你可不要太傷心呀!

    香山一驚,他似乎感覺到又被戲耍了,也許是被鐘靈,也許是被鐘靈的母親。香山鼻子一酸,他看都沒看鐘靈,也沒有看鐘靈的母親,轉(zhuǎn)身朝醫(yī)院外面跑去。

    香山,香山!鐘靈的母親跟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他。

    怎么樣?我問香山。

    什么怎么樣,我根本不想見她!說著,香山丟下我,一個人走進黑夜。

    突然,一個女孩跑過來,問我,你是香山嗎?

    不是,我是他朋友。我說。

    我是鐘靈的表妹,鐘靈讓我告訴香山,她媽媽得了病,總是胡思亂想,做事也亂套,請香山不要介意。

    讓香山來,不是你姐的意思?我問。

    我姐怎么還好意思見他呢!說著,女孩就回到了病房。

    夜晚的雨還在下,雷聲卻小了。

    鐘靈她母親還真是神經(jīng)病。柳依依說。

    我不確定,也許鐘靈才是神經(jīng)病呢。我笑著說。

    也許你也在說謊,你說的環(huán)境好像你這里。柳依依看了看陽臺和四周說。

    我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李小婉和香山都出現(xiàn)在門外。

    李小婉朝我走來。她的臉上都是水滴,她看了我一眼,說,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香山去看他前女友了?

    別聽他胡說八道,我昨天哪都沒去。香山狠狠地拍我的頭,說,你搞什么,這樣好玩嗎?

    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我說。

    你別管,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李小婉看了我一眼,又瞪著香山。

    你跟李小婉解釋呀!香山站在李小婉背后說。

    都坐下,喝點酒,我慢慢說。我拉著李小婉坐下。她胳膊擺了幾下,還是坐下了。

    香山也坐下了,說,你每次都想讓我出糗。

    我說,你們看,我們今天說糗事,誰都糗過,說說笑笑就過去了,是吧?到底是香山,還是我,這個重要嗎?我舉起酒杯說,來來,歡樂今宵比什么都重要。

    柳依依、香山、李小婉都看著我,沒有舉杯,也沒有說話。就這樣看著我。

    你太過分了。柳依依瞪著我說。

    好吧,就算是我遇到這樣的母親好了吧,也是我遇到鐘靈這樣的女孩,神經(jīng)病都是我遇到的!我說。

    什么就算?本來就是你自己的事情。香山說。

    香山,那些肯定是你的事情,那么犯賤。李小婉不依不饒。

    小婉,不是香山,是我遇到,是我!我指著胸口說。

    李小婉卻怎么也不肯相信。

    無聊。柳依依白了我一眼說。

    確實無聊。

    柳依依的電話響了。

    我聽出來了,不知道是哪個男人在追問她什么。

    她扭頭瞟了我一眼,細聲細氣地說,好了,我在老家呢!

    我舉起酒瓶,一口氣喝完一瓶啤酒,啤酒的氣體從鼻息里噴出來,我的鼻子酸酸的,不停地咳嗽,喉嚨像被啤酒瓶的玻璃殘片劃破了,疼。

    我的鼻涕眼淚都被啤酒嗆出來了。我去樓下洗完臉去了趟廁所,上來時,他們都不見了。

    我看著滿桌子的剩菜,怎么也吃不下。

    雷聲大了,雨聲也大了。

    他們在路上一定會淋雨的。

    我抱著傘,跑到路上,卻聽見香山和李小婉在爭吵。

    他也是很慘,被鐘靈折磨得不正常了……

    滾,是你被那個女人折磨得不正常了……

    柳依依還在接電話,不知道和誰說著些什么。

    我回到住處,站在樓上,聽著風雨聲和他們漸行漸遠的說話聲。

    我蹲在床沿,卻想起了鐘靈,還有鐘靈的母親……

    我躺在床上,思維有些恍惚,身體像被很多人踩著一樣,沉重得很。我聽到他們踏過我身體時的腳步聲,也聽到他們的歡呼聲。

    突然有人敲門。

    “篤篤”。

    “篤篤”。輕盈地敲著。

    我慢慢起身,看穿了黑夜。我靜靜地坐著,不知道該不該去開門。

    “篤篤”—

    夜深了,會是誰呢?

    也許又是風吧!

    【李永兵,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文學院簽約作家。有小說發(fā)表于《雨花》《安徽文學》《上海文學》等刊。出版長篇小說《流浪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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